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笔趣阁]
http://www.biquger.cc最快更新!无广告!
乔如意盯着这句话,心头不知怎的就忽悠一下。
好像是因为路上有个小小的坡度,车子一上一下造成的。又像是仅仅看见了这句话。
就这么,有半分钟的恍神。
陶姜的微信又进来了——
你迟疑了!
乔如意的手指头悬在屏幕上,想了想,回复:是你的想法太无聊。
陶姜发了个双眼雪亮的表情:看吧。
乔如意微微挑眉。
陶姜:我看人很准。
陶姜:所以,敢打赌吗?
陶姜:赌输了的话你就得答应我……
对方顿了顿。
显示正在输入……
却一直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乔如意一直看着屏幕。
稍许,陶姜——
你就得答应我,不再找九时墟了。
乔如意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胸口霎时涌进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感,来自陶姜。
她从不知陶姜会有这样的念头,不想她去找九时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陶姜是默许了这件事,并且这次能跟着前往,也是在这份认可的前提下。
陶姜不想她进九时墟,又从不用这份不想来强迫和施压于她,而是义无反顾地陪同。
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吧。
乔如意盯着陶姜的头像,可真是块生姜啊,呛辣,却能驱寒。
乔如意:谢谢你。
陶姜那头不说话了。
四辆车还在沙漠公路上肆意撒欢儿。
行临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条胳膊随意搭放车窗。他开车的技术极好,又快又稳。身后的三辆车几度试图超车,都被他轻松碾压。
乔如意下意识看了身边的男人,他控方向盘的手臂青筋遒劲,眼眸里沾着几分笑意,看着倒车镜中那三辆“气急败坏”的车,嘴角就会弯一些。
就平添了几分戏弄。
这样的行临相比严肃时多了生机勃勃的野性,像他在马背时的模样,从容自信,潇洒自如。
陶姜开了个注定无法进行的赌局,九时墟她必然要找,行临与她也必然只是萍水相逢。
她落了车窗,风呼呼灌入,她的发被吹得散乱。
行临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车速,顺便将他那侧的车窗也落下,保持了前排的耳压平衡。
很快,三辆车嗖嗖超过,尤其是周别,还故意落窗伸出手臂,冲着行临耀武扬威了一番。
行临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像刚才那样反超。他伸手按了一下,天窗就缓缓打开。
“要不要看看?”他向上示意。
乔如意来了兴趣,大半个身体便从天窗探了出去。
她的长发松散,被风肆意扬起。眼前的沙漠长路似一条金色绸缎,绵延地朝着远处延伸,尽头淹没在视线的尽头。
乔如意展开双臂,感受这荒芜之境的风的力量,最原始的,最不加修饰的。
人与天地的碰撞。
前方将会是一条什么路,乔如意不知道。她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在这条路上,她只有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
走过沙漠公路,乔如意才明白行临跟他们说的,路好走的时候要尽情开的真正含义。
因为前方的路不再是坦途。
车子朝北沿驶去,离开沙漠公路后就要穿过茫茫戈壁滩。
进入戈壁滩后,行临作为头车就有了绝对的领航权,几辆车鱼贯而行,不再像沙漠公路那会儿肆意飙车。
“这一片戈壁滩还算安全。”行临稳稳控着车速,跟乔如意说,“一是还有信号,我们随时都能跟外界联系,二是地质条件尚好,不是盐壳地,对轮胎的伤害性不大。”
乔如意隔着车窗看着眼前的茫茫风景,感叹,“但很容易迷路吧?”
戈壁滩上参照物少,四周又旷野,一旦真遇黄沙漫天的时候,想辨别方向不是件容易事。
行临点头,“确实。虽说这里有信号,但GPS也会受附近黑戈壁的影响导致失灵。对这一带不熟只能依靠导航的人来说就很危险,一旦信号中断,哪怕暂时中断,迷路的可能性都很大。一旦失去方向,就很难走出这片戈壁滩,会有生命危险。”
乔如意暗惊,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自持。“这附近有黑戈壁?”
“有。”行临说,“穿过这里就到了黑戈壁,黑戈壁连接沙海,沙海过后就是雅丹群。”
乔如意问,“进入黑戈壁,GPS会彻底失灵?”
她听说过黑戈壁,是进入地狱的死亡之海。哪怕没有亲眼所见,光是想着天地间那黑压压的一片就后背发凉。
“黑戈壁是进入死亡之海的入口,也就是说,当我们看见黑戈壁的那一刻,就表示与外界彻底失联了。GPS信号失灵,盐壳地比刀子还锋利。”
行临的语气缓缓,明明每个字听上去都叫人胆战心惊,可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会让别人误会他在胡说八道。
乔如意知道他字字属实。
“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暗藏危机。”行临一字一句道。
乔如意深吸一口气。
行临顺势看了她一眼,“不怕?”
“怕。”
她这个回答倒是让行临有些意外,他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唇角微扬,“我以为你会死鸭子嘴扁。”
乔如意软绵绵地靠在车座上,身体任由车辆的晃动而摇动,大有随遇而安的姿态。“我敬畏天地,生死是大事,我当然会怕。”
“不打算掉头?”行临似有试探,“这个时候你后悔了还来得及。”
乔如意嘴角噙笑,“来都来了。”
行临:……
好一个来都来了。
-
乔如意亲眼看见黑戈壁的那一刻,才知什么叫真正的死寂。
跟这里相比,前面所走的路尽是春风和坦途,至少再荒芜也能瞧见依旁沙土而生的生命。
黑戈壁上没有生命的气息。
乔如意甚至觉得,当黑戈壁在眼前如黑海在眼前徐徐展开时,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弥足珍贵。
行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性肆意,面色严肃起来。
他拿过对讲机,“我是头车,我们即将进入黑戈壁,大家注意胎压,尽量压着车辙印去走,不要超过我。”
其他三辆车都有了回应。
黑戈壁滩上的风,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这片死寂的大地。地表龟裂的盐壳像干涸的鳞片,在高温中扭曲翘起,车轮压上去就会发出脆裂声,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断裂。
不远处是几具风化的兽骨,半掩在盐碱地里,空洞的眼眶仰望天空。没有绿洲,没有水源,这是被人遗忘的荒地。
但行临说,“这里曾经碧波万顷。”
曾经?
乔如意本想问有多曾经,冷不丁想到之前在他书架上抽出的那本老书,讲的似乎还真有一段这里的历史。
“河西四郡设立的时候?”
行临看了她一眼,“是。”
千年前的碧波绿洲,现如今万物荒芜。沧海一粟不过尔尔,世间万事万物皆不过如此。
乔如意感叹,“那时候,这里该很美吧。”
意外的,行临又看了她一眼。看到乔如意有点莫名其妙,她单纯的就是感慨,也没想跟他互动。
良久,行临才说,“很美。”
他的嗓音听上去很低,不知是因为这里太安静了,还是他的思绪被扯到很远,总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回忆某种事,回忆某个时候。
“原来有一大片水草,能供养最好的战马和良田,后来河道整个沉没,地下河干涸。没了绿洲,黄沙漫天,这里也没了千百年前的模样了。”
乔如意微微点头。
可细细品着他这番话,总能觉出异样来。
想着想着就知道哪里异样了。
若是旁人说,那也是介绍的口吻,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出现。
可行临的口吻不一样,他就像是见证了这里的沧海变化,历经了天地的变迁,走过金戈铁马又目睹丝绸之路的商旅繁华。
整个河西走廊的变迁,就是他眼中的风景,悠悠千年。
想到这,乔如意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一跳。
就在这时,隐隐一声响,紧跟着对讲机里是周别的求助——
哥,我扎胎了!
-
扎得挺瓷实,要整个换胎。
盐壳之下暗藏杀机,在这里也不知道杀了多少生命,更何况是轮胎。
四辆车依次而停。
行临没让周别乱动,他亲自动手换胎。起风了,落进黑戈壁滩上就形成低空苍白的漩涡,刮在脸上别提多难受。
沈确一脸不悦,从车窗探头出来呵斥周别,“开车不注意点,你不知道在盐碱地换车胎有多危险?”
周别也心生愧疚,所以也顾不上怼沈确,他将袖子往胳膊肘上一撸,跟行临说,“哥,我来吧。”
行临低声,“待着,别乱走。”
盐壳锋利,一脚踏错便会塌陷,扎进皮肉便是血肉模糊的下场。行临特意套上耐造的外套,见靴口收紧,动手换轮胎时娴熟又利落。
乔如意也下了车,庆幸自己穿了工靴。靴子踩上盐壳的瞬间,就听很清脆的断裂声,再看鞋帮都被划出了道子。
行临的余光瞥见了她,皱眉,“上车!”
风吹乱了乔如意的头发,她拢了拢,回头说了句,“我有分寸。”
她也没乱走,就在车辆旁。不过五步左右的距离,她微微眯眼打量,果然没看错。
轻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
行临下意识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沈确瞧见后皱眉,“行临,你自己注意点!”
乔如意蹲身下来,目光所及是藏在盐壳地里的黑沙。
这黑沙于锋利的盐晶之间游走,丝毫不受影响。她再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黑沙的游走根本不是因为风,而是它们自己在走。
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盐壳中穿梭,但很快,黑沙就抬起了头。就像是一条细长的蛇慢慢从地面上抬起身体,越抬越高。
两个分支从“蛇身”中分离出来,乍一看像是长了两条胳膊。它似乎在抬手,朝着乔如意的方向。
乔如意缓缓伸手。
纤细的指尖与那黑沙想碰触的瞬间,耳边就蓦地听见极其尖锐和痛苦的声响,歇斯底里,像是什么人在嘶吼。
突然升卿一下活动了,冲着那个黑影狠狠撞去。
黑影像是被升卿吓到,竟猛地缩回盐壳之中,蓦然逃窜。乔如意一瞧,下意识伸手去抓。
抓没抓到不清楚,她只觉得手指头一疼。
下一秒她就被人拦腰给捞了起来。
乔如意只觉头一忽悠,后背贴上的是男人结实宽旷的胸膛。
还有急促的心跳,是她的,更是他的。她下意识抱住对方的胳膊,定睛一看,是行临。
行临一条胳膊搂紧了她,眉眼肃穆,低喝声从她头顶落下,“不要命了!”
再看陶姜他们几个,脸色都是又惊又恐的。
这神情不对啊。
“怎么了?”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危险,不过就是……
乔如意抬手一看,手指头扎破了一点,是见血了,可也不算是受伤严重吧。在这种地方她有分寸,不会肆意妄为。
陶姜上前,脸色还都煞白,“如意,你刚才都快趴地上了。”
乔如意一愣,趴地上?
怎么可能?
她只是伸手去抓黑沙而已。
可瞧着眼前这几位,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鱼人有,你说。”乔如意心里没底了。
鱼人有结结巴巴,“您刚才整个人的姿势特别奇怪,就……特别高难度的身体倾斜角度。”他试图去演示,但作罢。
一来他不敢,怕整个人拍在盐壳上,二来他也学不上来,违背牛顿定律。
乔如意却在鱼人有很是生涩的姿势中想象到了,就是原本蹲着的人,上半身极大角度的前倾,几乎要与地面平行。
这可能吗?
乔如意没学过舞蹈,但哪怕是学过的人,也未必人人都能做得到。
怪不得行临是将她拦腰给捞起来了。
见她手指破了,行临的目光更是暗沉,“上车,处理伤口。”
盐壳地最忌受伤,而且被盐壳划伤的部分并不容易好。
乔如意却道,“等一下。”
行临皱眉,“流血了,等什么?”
他的大手还控在她细腰上,微微一用力就方便强行将她带走。但她挣脱得也坚决,就见她重新蹲身下来,仔细看着盐壳。
行临不解,也蹲身下来。
盐壳里还有黑沙,轻轻扭动着,跟受了伤似的。乔如意伸出被割破的手指,用力一挤,血珠从素白的指尖滴落,不偏不倚滴在黑沙上。
就见那黑沙陡然就不动了,很快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