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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宫中外出探亲的个太监被人拖进暗巷划烂脸皮割断了喉咙,扔去乱葬岗。
与此同时,齐王府养病的沈公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顶着那扔去乱葬岗死尸一般面容的人皮面具的太监,被送进了宫。
沈砚被送入宫中那天,锦瑟来见了他一面。
自林湄音落胎后,她出不得王府,可齐王却并未阻止她在府内走动。
锦瑟早就知道沈砚是明珠的亲生父亲,云娘娘昔日的夫君。
她来看过沈砚几次,也清楚明珠至今都不知,他的亲生父亲并非东宫的太子。
故而对明珠,对云乔,都没提过沈砚还活着的事。
在她眼里,明珠做萧璟的孩子,做东宫的郡主,才是好出路。
从前的父亲,却不该出现。
这日,小郡主踏入沈砚住处,闻着那用了浓重熏香压着血腥腐臭气的味道。
面色冰冷可怖,看向床上躺着的沈砚。
“你要去见明珠?”她话落沉冷。
沈砚连咳数声,蹙眉问:“明珠是谁?”
锦瑟突地冷笑,疾步近前。
就站在沈砚病榻旁,一字一句清楚道:“明珠,是我太子皇叔和东宫云娘娘的长女。”
沈砚当即明白过来,攥着身上盖着的被衾,目色阴沉。
“她是我女儿。”
锦瑟猛地一把拽着他领子,怒声道:“凭你也配?你拿什么和我太子皇叔比,明珠如今金尊玉贵,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沈砚面庞绷紧,那极好看的容色,青一阵白一阵。
可他咬紧牙关,仍旧道:“她是我女儿。”
锦瑟目露狠厉,一把抽出腰间挂着的匕首。
她想杀了他,杀了这个极有可能,害了云娘娘和明珠的,自以为是的人。
匕首刀刃直冲沈砚面门,沈砚猛地闭眸。
锦瑟手却顿了瞬。
明珠生得更像云乔,可眉眼间,却也同生父沈砚,有一二分相似。
就是这一二分相似,让锦瑟落刀之时,动作稍顿。
可下一瞬,她就攥紧匕首,猛地继续往下。
莫说一二分相似,就是明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也更该做皇叔的女儿。
锦瑟是齐王府的郡主,沈砚不敢得罪她,可性命攸关之时,还是强撑着用力推了她一把。
毕竟是个孩子,这一推,就把她推得摔在一旁。
恰在此时,得了消息的齐王赶了来。
轮椅停在门口,齐王目光冷冷扫向女儿。
启唇道:“把郡主带下去,严加看管。”
锦瑟被下人抱起,昂首看向父亲。
攥着匕首的小手,颤抖又愤怒。
“明珠和云娘娘同你和太子皇叔的争斗无关,你为什么要把她们扯进来!为什么总是要害那么多人!”
她质问,愤怒,歇斯底里,对着她的生身父亲。
齐王猛地握着轮椅,手指碰到那些,这些年里,为了哄这个女儿,扶手上扣去宝石的空洞。
这个女儿,是林湄音所生。
他待她,一贯是和对旁的孩子不同的。
这轮椅,旁人碰,是他逆鳞,必要其性命。
就是他自己的儿子,眼神多往轮椅上瞧几眼,他也是说杀就杀。
唯独这个女儿,她年岁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总爱扣弄他轮椅上的宝石,他竟纵着她玩乐,由着她把那宝石扣下不知多少。
这些年来,他自问对她不薄。
可这孩子……
呵,却是个没用的白眼狼。
和她娘一样。
齐王轻笑了声道:“害人?沈公子心念自己的亲生女儿和结发妻子,我不过是助他们一家人团圆罢了,他要见他亲女儿,我帮他,是做善事,谈何害人?”
他毫无半分心虚,却刺得那锦瑟,浑身发抖。
怒极口不择言道:“亲生女儿?什么亲生女儿?明珠做太子皇叔的女儿做的好好的,宫中皇后待她如亲生孙女,太子皇叔也把她记在了名下,我若是她,宁肯做皇叔的女儿,也不会认亲生父亲!亲生父亲有什么好的,您倒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我倒宁肯我是李呈那早就死了的孩子,起码得过娘亲真心的疼爱,起码父母恩爱有加……”
不知是哪句话刺到了齐王,他推着轮椅近前,猛地扬手,一耳光打在女儿脸上。
“住口!”
他没对这孩子动过手,连林湄音的孩子没了的时候,也没有动她一根指头。
轮椅上的齐王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涨的发紫。
锦瑟被打的脸上霎时浮过掌印,唇角都渗出血色。
齐王被她唇角的血吓到几分,潜意识伸手想扶女儿起来。
锦瑟却背身后退,梗着脖子昂首,咬牙继续道:“父王,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因为我是你的孩子……我娘厌恶你,自然也厌恶我……明珠对我很好,云娘娘也对我很好,皇叔不像你这样,皇叔疼爱云娘娘,可以为她退让,他不像你这样一定要杀了李呈的孩子,他待明珠并不差,明珠一辈子都把皇叔视作生父多好啊,你为什么要让她的亲生父亲去见她……”
齐王听着,攥着自己的手,闭眸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果然跟你娘一样养不熟,让你接触东宫的人不是让你帮着外人来对付我的。”
他话落,摆手让下人硬把锦瑟抱了出去。
内室恢复安静,齐王坐在轮椅上,闭眸平复心绪。
几瞬后,面上重新挂上虚假的笑。
看向床榻上的陈晋抱歉道:“小女无状,让沈公子见笑了。”
沈砚脸色还是白的,脑海里却不住响着方才那锦瑟郡主的话。
他攥着身上被衾,犹豫再三后,看向齐王,开口问:“王爷,方才小郡主说,太子殿下疼爱云乔,对我女儿也不差,皇后娘娘待我女儿更是如同亲生孙女,这话,是真的吗?”
齐王听着他问出这话,再瞧他脸上神情。
心底不由鄙夷。
这等软骨头,难不成旁人占了他的妻子女儿,只是对她们好一些,他就要咬牙认了吗?
可脸上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异样。
只瞧着沈砚问:“你还记得,当初当你和你那女儿逃脱萧璟人手,将你们安排在姑苏的人吗?”
沈砚不知他为何提及此人,点了点头。
“自是记得,那人是我恩公。”
“恩公?不过是又一个觊觎你娘子美色的男人罢了。那人叫陈晋,原是东宫的人,极得萧璟看重,萧璟命他南下,取你和你女儿性命,他对你娘子动了心思,背主保下了你和你女儿。
沈砚,你觉得,萧璟当初便恨不得取你和你女儿性命,如今会真心对你女儿好吗?
不过是哄你那娘子安心给他生个孩子的戏码罢了。”
齐王一番话,半真半假,轻而易举唬住沈砚。
沈砚垂眸,无声攥紧了手,紧握成拳头。
“多谢王爷提点,草民明白了。”
齐王颔首,目的达到,还又一次激重了些沈砚心中恨意。
继续装着那副关怀有加的样子,缓声问他道:“宫中去势的太监,东西都会有专门存放的地方,百年之后入土也得带着进棺材才成,你的东西,可有寻处先安放?”
沈砚攥紧了手,面色更白。
咬牙道:“已经埋了。”
他的身子早就废了,此番不过是废的更彻底罢了。
这也是他能答应去势的根由。
左右也是无用了,割了入宫,也算值得。
可他到底是个男人,终究还是会觉得屈辱。
齐王见他这副神情,轻叹了声道:
“本王之所以同你提去势入宫,也是早听了郎中讲,你这身子,是让人灌过虎狼之药被弄废了的。也对,本王那位皇弟,一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既瞧上了你娘子,自然不可能让你再有机会碰她,便是你当初是那女子名正言顺的夫君又怎样,他动手暗中废了你身子,害你绿云绕顶不说,还得自己当窝囊废,这等夺妻杀父灭门破家的屈辱,本王说是你,哪能让他美人在怀尽享畅快……”
沈砚听着,手攥的指节都发白。
他身子是早废了的,这么多年来回想当初,也早就清楚了自己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废的。
除了萧璟,不作他想。
他恨啊,哪能不恨!
……
话该说的都说,齐王满意的看着沈砚反应,告辞离开。
他回到自己院中,扫了眼院子里,却招手示意推轮椅的人停在了廊下。
那孩子当年冬日快要冻死摸到他院中时,就是站在这廊下喊得他。
女儿方才的一声又一声言语,终究还是刺痛了他。
齐王废了腿,出行在外,旁人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轮椅上站不起的这条腿,那些目光,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让齐王控制不住想要杀人。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避居王府。
从前最爱京郊打猎,行事狂悖张扬的皇帝长子,如今困居此地,每日能瞧的,都是这院子里,看了无数遍的景。
日子无趣,压抑,一天又一天。
腿刚废了的时候,支撑着他的念头是要重新站起来。
当他意识到,他再也不可能站起后,撑着他的念想,是要把林湄音抓回来。
林湄音重又被他困在身边,他不是没有想过像折磨旁的背叛他的人那样折磨她。
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他都不是没有想过。
可当她再度怀孕之时,
抚着她微隆的小腹那刹那,他居然想,就这样吧,就这样胡乱把日子过下去吧。
在这处王府,在这座院落中,年复一年的过下去。
或许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她,居然又一次狠狠捅了他一刀。
像当年她抽起长凳砸断他腿骨时那般,狠心至极,毫不手软。
也没给他留一丝一毫,同她转圜低头的余地。
她利用他们的女儿,打掉了这个孩子。
在他已经从郎中口中知晓,她腹中胎儿,应为男胎之时。
那一日血水之中,他抱起那个已经成型的,却没有一口气的男胎。
当真是,想要掐死她。
女儿说,他不像太子那样,还说什么太子会为了那云侧妃退让。
呵,他倒是想过退让。
可她们母女,给过他退让的机会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
齐王抚着自己的断腿,又想起当年林湄音是怎么和萧璟李呈合谋,把自己害到这副田地。
什么无辜,那云侧妃和她的女儿无辜吗?
若她们无辜,他和林湄音的孩子就不无辜吗?
太子利用他的女儿对他还未出事的孩子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那腹中胎儿无辜。
他的孩子没了,萧璟的孩子凭什么能平安降生。
……
很快,那顶着人皮面具遮掩本来面貌的沈砚,入了皇宫。
也见到了,他和云乔的女儿。
那是宫中御花园里。
玩了大半日的明珠累得不成,偏又闹着要爬假山。
宫人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攀上爬下。
小女娘站在假山顶,笑的眉眼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