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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低垂眼眸,心底的情绪,竟没压制得住。
“为什么不碰呢?是她不够像那位郡主吗?”
话音落地,内殿中刹那静寂。
殿门口的内侍眼疾手快进来,把那宫人拖了出去。
萧璟抱了下云乔,力道微紧。
心底不由得浮过几分叹。
她自己或许都意识不到,她绝大多数坏脾气,都给了他。
从前沈砚没有碰过旁的女人吗?
自然是碰过的,可她半点不会置喙。
也根本不会存什么气,决然做不出扭头就走的事,更不会阴阳怪气冷言冷语。
他对她已足够纵容,对自己也足够严苛。
这三年里皇后不是没有送过人,朝中臣子也不是没依着他的心思,找过更像的赝品。
云乔不知道的是,早在她病着的第二年,赵琦就从南边送来了个女人,比今日这宫人像的多了。
他要碰早就碰了,不会等到今日。
至于是不是因为那些人都不够像当初的明宁。
萧璟自己也想不明白。
诚然,当初扬州城内,他瞧云乔,总觉莫名熟悉。
那时他以为,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像了当初的明宁几分。
可后来明宁归朝,阔别多年再见,萧璟对她,却只觉得无比的陌生。
那种陌生,和明宁在长安长大的那几年的感受相比,更加强烈。
很奇怪,他和明宁本是青梅竹马,记忆里少年时也的确极为喜爱她。
那时少年郎的喜爱,简单得近乎于直白。
便是萧璟如今再想自己这些年,应当也没有那件简单纯澈的喜欢过什么人或事物了。
连对云乔,他也不得不承认,最初时,始于欲念,并非纯澈的喜欢。
可不知为何,他明明少年时那样喜欢那记忆里的小女娘,自西北归朝后的几年里,再看明宁,却总觉得陌生。
那张脸,是明宁的模样。
每每接触时,又总让他生不出半点少年时的念想。
明宁性格很乖,不会吵闹,一直都很听话,也很会看人眼色,她聪明的讨好宫里每一个人,包括萧璟。
只是萧璟在面对她的讨好时,总觉得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可他又想不明白,应该是什么样子。
久而久之,他想,或许是西北那场战事,让明宁接连失去父母性情大变,才会如此。
故而格外优待于她,他为她求了郡主之位,也在那些年里屡屡庇护她。
即便他知道,她行事做派,早不是当年模样。
可若无和亲之事,他想,他原本也是会娶她的。
从前萧璟和明宁即将订婚时,赵琦妹妹赵兮儿算计明宁想要明宁落水溺死,反被明宁设局推入御花园池水里,明宁站在池水旁,静静看着赵兮儿在水中挣扎怒骂,冰冷地吐字。
她说:
“你想要我淹死在池水里是吗?可惜如今已然入冬,池水这样浅,是淹不死人的。不过你放心,我替你在水中放了毒蛇,如今这池水中,就有十条刚冬眠的蛇,你动作轻些,莫吵醒了它们。”
那时赵琦和萧璟就在御花园里的假山中,把这句话和明宁同赵兮儿的争执听得清楚。
赵琦去救了他妹妹,事后问起萧璟,当真要把如此手段的明宁娶进东宫,这等心机手段,来日东宫的姬妾哪个能在她手下活命。
长大后的明宁,算不得良善之人。
这事,萧璟一直是知道的。
他有过动摇吗?自然是有的。
所以赵琦问话后,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应声。
可偏偏就在那日,他深夜惊梦,梦里有个小女孩伏在他怀中哭,问他为什么不管她。
萧璟说不清楚,也理不明白,只是心底隐隐浮现些他掌控不了的情绪。
他想了很多,他想任谁经历过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日子,都不会多良善。
他想深宫之内没有些手段,哪能活命。
或许这样的明宁,才能宫中活得如鱼得水。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总是掉眼泪的小女娘,在当时的深宫之内,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他少年时,最初还能抽出精力照看明宁,可后来,他对明宁越来越觉陌生,也被争储之事困住,根本分不出多少精力。
明宁自己在宫中长大,变化越来越大,或许才是正常。
他这样劝自己,实则只是因为梦里那个小女娘的眼泪,让他为他这些年对明宁的冷漠,深感愧疚。
他忍不住地想,如果小时候的她知道,长大后那个从前总哄着她的少年郎,不再喜爱她,对她权衡利弊得失,连娶她都要犹豫,该有多伤心呢。
所以他继续了议亲之事,他在皇后问起他太子妃人选时,依然选了明宁。
若无和亲之事,若非明宁阴差阳错被漠北的小可汗盯上,他或许真的,已经娶了她。
娶她之后,他会给她该给的尊荣体面,保她一世荣华。
却也仅此而已了。
即便是他不得不送她和亲,临行前,他也还是对她许诺,来日必定接她回来,必定重新给她尊荣体面,绝不会让这番和亲,毁了她此生。
也是送明宁和亲的那一天,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那个小女娘,哭着骂他。
骂得很难听,很难听。
他静静地听着,直到梦醒。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在西北时的那个小女娘。
只是那之后,整整五年,他不曾娶妻纳妾,东宫也始终无人承宠。
漠北战事,更是时时悬在他心头。
朝野上下,宫廷内外,谁提起不说一句太子殿下待那位和亲漠北的明宁郡主,当真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吗?
若真是一往情深,怎么偏偏在扬州时,就碰了云乔还至今撂不开手。
萧璟有时,都隐有些唾弃自己。
或许是他真的就想母后说的那样,生就了大周萧氏皇族的血脉,见异思迁为色所迷,也犹未可知。
又或者是那些人,都不及云乔肖似他心中人。
连真正的正主明宁,时隔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无法在明宁身上,找到些许同少年时相同的感受。
也只有云乔,从容貌到性情,都像极了他记忆里,本该存在却多年黯淡几乎就要彻底消褪颜色的小女娘。
扬州那场连绵不绝的烟雨,竟把他困到了如今。
萧璟摇头轻笑,终于抬起云乔的脸。
他细细地看着云乔的面容,低喃了句:
“或许是吧。或许是她们都不够像。”
事到如今,萧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少年时的梦了,可他想,如果那个小女孩能看到今日,定然咒骂他见异思迁色迷心窍,同云乔方才甩手就走的样子一样。
他让明宁别宫而居,有意不许她出现在云乔眼前,愿也是他对不住明宁了,当年允诺了娶她,也曾承诺会好生照顾她一辈子,即便没有情爱,即便再是陌生,他也该给当年的小女娘一份无上的尊荣体面。
可他背弃了当初的承诺,
为眼前的,这样一个,原本只是寻来聊作慰藉的赝品。
他竟不愿意给明宁正妻之位,他甚至心底隐隐乐意见到明宁避居别宫形同幽禁。
他也有些怕,怕哪一日突然又梦见从前,梦见那个小女娘,入他梦境,同他哭诉,要他退让,让他进退两难。
他不喜爱明宁,他清楚的明白。
可是他无法应对梦中女娘的眼泪。
他想他应当还是喜爱梦里的小女娘的,只是这话,不能让眼前的云乔知道。
就当,就当,这是他最后一次瞒着她吧。
萧璟看着云乔的面庞眉眼,瞧着她听着自己话音后面色又白了几分。
笑了声愈发抱紧了人。
同她道:“我承认,初时我的确是拿你当了我旧时喜爱之人的影子,难免对你少了珍视,这样的开场着实难堪,你怨恨我本也应当,只是云乔,你该知道,时至今日,在我这里,你早就不仅仅是谁的影子了,如果真的只是要一个影子一个赝品,明宁已经归朝,我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