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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切似乎都静止,凛冽风声却裹挟着那些极尽鄙夷轻贱的,也曾从他口中脱口说出的恶言恶语,重又回到他耳边。
砰!
紧闭的山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道裂缝。
栓门的铁索让那力道震得不行。
里头人吓了一跳,除了抱膝埋首的云乔,都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什么人!”护卫握着刀剑凑过去。
“开门。”是萧璟的声音。
护卫登时变了脸色,忙上前去打开铁索门环。
大门吱呀被拉开,门外站着的人抬眼看去。
终于瞧见抱膝埋首,坐在里头石砖地上的云乔。
木门的响声,他的话音,都没唤得她抬头半分。
她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荒芜贫瘠,找不到一地水的大漠里。
萧璟看不到她的脸,却瞧见她连鞋袜都没穿的,让碎石刺破皮肉的双足。
他喉间微滚,到底还是走进了山庄大门。
萧璟缓步走向云乔,步伐不算急切,反倒很慢很慢。
待终于到她跟前时,方才停步。
抱膝埋首的人,依旧头都不抬。
可萧璟知道,她清楚站在她跟前的是谁。
秋日天气渐微凉,她足上混着血色的几道口子旁,是冷意而起的战栗。
萧璟垂眸看着,好几瞬后,终于还是屈膝蹲在她跟前。
这时,才瞧见她几分脸庞,和脖颈上,那新伤叠着旧伤的痕迹。
她头发都没梳整,散发披着,也贴着她脖颈伤口。
许是方才奔跑闹腾,脖颈上出了汗,此刻那头发裹着汗水,黏在伤口上,几乎就和血色一道凝结。
汗水浸着伤口,那该是怎样的疼。
她竟似无知无觉一般,管都不管那伤。
萧璟却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想要把她黏在伤口上的发拢在一旁。
可他手不过初初碰到她发丝,那方才抱膝埋首,话都不说一句,只安安静静的女娘。
突然猛地扭过身,连站都站不起,就扑在地上往里头爬。
萧璟想要拦下她,她尖利的指甲,却狠狠将萧璟的手背,划出个极大的口子。
刹那间就留了道血痕。
萧璟轻嘶了声,眉心微蹙。
卫峰警惕地看着萧璟,不动声色站在了离云乔不远处。
那方才说着难听话的护卫则赶忙近前去要护在萧璟身前。
“殿下有所不知,云娘娘这几日疯的愈发厉害,依奴才看,就该将人拿锁链锁着才是。”
边说还边拉过一旁栓门的绳索,要上前去绑住伤了萧璟的云乔。
而云乔抓伤了萧璟后,爬到离得稍远的地方,背抵在廊柱上,低眸瞧着自己沾了血的指甲,脸色懵滞了瞬,突然就开始哭。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伤人。
她就是看到那个人的脸,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不能让他碰自己,一点点都不能让他碰。
所以当他的手触到她头发的那瞬,她本能地反抗,甚至伤了人。
指甲上沾着那个人血肉,她突然没来由地泛起恶心,下意识把手在裙子上擦,一下又一下,万般嫌恶厌憎。
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又好像,是被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碰了自己。
还像是,沾了这个人的血肉,或是让他碰了下,她就会变得很脏很脏,脏到无法忍受。
萧璟先是被她眼泪震了下,紧跟着,就瞧见她一下下地在裙子上擦着他的血,姿态嫌恶又厌憎。
从瞧见她哭时的慌乱,转瞬又被她动作引出埋在情绪深处的屈辱难堪。
震在原地,进而不得,退也不得。
话语都凝滞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那拿着铁索的护卫,竟已迅速到了云乔跟前。
眼瞧着铁索链被那护卫往云乔身上套。
萧璟紧攥住掌心,寒声道:“滚!别碰她。”
护卫动作停在原地,神情既惊又惧,此时才终于认识到,即便这位娘娘当真几次三番和旁的男人不清不楚,甚至眼下还疯成这样子伤了殿下,殿下仍旧对她存着不舍。
再思及自己方才说的那些羞辱这位娘娘的龌龊话,只觉五雷轰顶。
而萧璟在话落后,猛地闭了下眸,又瞬间掀开眼帘,疾步走向云乔。
他垂手扣住了云乔肩颈,强把人从地上抱起。
云乔被他抱在怀里,疯狂地厮打着他,甚至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了口。
牙关紧紧用力,齿尖刺破他皮肉,咬得血腥味弥漫口腔,也不肯松。
萧璟疼得手臂绷紧,却仍旧抱紧了她。
从山庄门口到云乔住处,他抱着人一路疾步走着。
手上的血水,也淌了一路。
而云乔因为挣扎厮打,脖颈的伤和肩胛骨的旧伤,都炸开了来。
血色也透过了衣裳漫出,不少都沾在了萧璟身上。
在她闹腾挣扎下,萧璟终究还是把人抱进了卧房。
小宫人见殿下亲自抱着那失宠的疯女人过来,原本正在旁躲懒偷闲,此刻却吓得惊惶失措。
萧璟没看人,抱着人云乔踏进内室,沉声吩咐宫人道:“去煎服药来,安神的也好,她平日喝的养神的也行。”
宋宛娘怕云乔犯病,每日药房里都不断放着温着的药。
云乔病得这样厉害,小宫人旁的偷闲躲懒她抽不出多少心神管教,只这煎药的事一直仍死盯着,容不得疏忽。
故而即便她昨日累昏了过去,小宫人也还是照定例在药房里温着药。
只是宋宛娘不在,宫人迟了时辰给云乔喂药。
不知怎的,云乔就又跑了出去。
也幸好药房里一直放着汤药,很快宫人就端了来。
萧璟的手一直压在云乔肩头。
而云乔也一直侧着脑袋,狠狠咬着他压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似是已经习惯这疼,到眼下,萧璟连眉心都没蹙,只由着她咬。
宫人端了汤药来,他一只手端过药碗,才扼住云乔两颊,把自己被她咬得血肉淋漓的手,抽了出来。
而后立刻将药碗抵在她唇上,硬掰着她的口,把药汁灌了进去。
云乔呛得厉害,一个劲儿地咳。
萧璟手掌下意识拍着她后心,一下又一下。
终于,药效见效,云乔阖眼睡了过去。
萧璟拍着她后心的手移开,此时才能把她脖颈上黏在血水伤口上的发丝拢在一旁。
已经和黏在伤口上的头发,扯开后必然也让伤口拉扯着疼。
云乔睡梦中,眉心紧紧蹙着。
身子无意识蜷缩起来,抱着自己,即便此时昏睡,仍是防备姿态。
萧璟看着她,目光又落在她肩胛骨的血色上。
而后撕开了她衣裳后背处,给她肩颈骨和脖颈上的伤,都伤了药。
待得处理好她的伤,才终于踏出卧房。
卧房外跪着今日在门口对云乔口出恶言的护卫,此刻那护卫跪在外头地上,浑身都是冷汗。
萧璟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拉下去,杖毙,堵了口,莫吵到里头睡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