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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放呢,也许是他此番未能先一步逃出,反中了伏击,是为保全云乔不出意外,才遭了他算计。
若是如此杀他,实在卑劣。
又或者,只是因为萧璟心里清楚知道,一个长于江南的杂糅了汉人血脉的少主,不可能有昔年休屠烈的功业,反会在没有棋鹰的压制下,分裂漠北。
若是棋鹰带着陈晋回到漠北,凭棋鹰多年耕耘,凭陈晋是休屠烈独子号召休屠烈旧部,棋鹰只要捏着陈晋,就有砝码在漠北立住脚跟。
虽则仍要屈居现如今漠北王庭之下,但假以时日徐徐图之,未必不能成气候。
虽则今日一朝天子一朝臣,漠北王庭早已不是休屠烈的天下,可他当年余威,毕竟还在。
可,若是棋鹰死了,只让陈晋自己回到漠北了呢。
一个长于汉人手中,连胡语都不是自小习得的,还曾在西北从军过的,陈晋。
他真能效忠漠北吗?
如今漠北王庭的主子,可是当年陈晋西北从军时的那位。
他又会信陈晋吗?
没了棋鹰这个自小被漠北培养的暗棋在中间协调,陈晋即便到了漠北,他和如何漠北的王也是彼此猜忌。
休屠烈昔年部下尚留在漠北的,大都已效忠如今的王。
只是多年来备受打压。
陈晋的归来,也会给他们的重夺权位的希望。
时日渐久,必至分裂。
而陈晋,可不是棋鹰这等少时长于漠北王庭休屠烈手中,为潜伏中原才学汉话的人。
他长在江南,从军西北,效忠中原皇室不知多少年。
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当真洗去这二十多年的中原记忆,从此干干净净的做漠北王庭的人。
诚如陈晋当年多想,萧璟他,对云乔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呢。
就是摆在桌案上的花枝,他不会像照顾那花的奴仆一样。
他对她的这份喜爱和感情,从扬州到此刻,一直,一直都,不够珍视。
起码,不及陈晋万般珍视于她。
到此刻,即便她重伤,即便她昏迷。
只要他知道她还有一口气在,那常年精于谋算的心里,还是本能的,屈从于潜意识,继续算计着利益得失。
而陈晋,他在把云乔送到长安驿站时。
不会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手,伸得到官家驿站。
可他还是坚持把人送到驿站,不肯让棋鹰将云乔弃置荒野。
未有分毫犹豫。
如陈晋这样的人,平生从未得到,难得的那一点点触碰,就够他赔上性命,把她当最重要的存在了。
云乔肯为他割肉喂血的这份情,值得他把她的安危,放在自己逃生之上更重要的位置。
而像萧璟这样,拥有太多的人,对失去,总是那么的,反应迟缓。
他长年累月的本能,让他活成了冷酷的,为君王权谋而生的存在。
儿女情长,从来都及不上帝位霸业,江河宏图。
萧璟微阖眼帘,掩去眼底那,连他自己都辩不清的情绪。
起身抬步,出了东宫殿内。
“备马,去驿站。”
*
天色刚亮,几匹快马自长安东宫门外跃出,疾驰出城,往城外驿站而去。
驿站里,云乔昏死过去,被人放在床榻上。
她伤口在右肩,需得脱了衣裳上药。
李大夫一个人照顾不来,让人在附近找了个妇人来搭把手。
那妇人见外头人个个甲胄在身,知道得罪不起,自是小心伺候。
轻手轻脚的,去解云乔身上沾了不知多少血污的衣裳。
云乔昏厥之中,无知无觉,竟下意识紧攥着自己衣领。
她唇瓣颤动,不知说了什么,妇人离得几近都没听清。
只犹豫地回头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凝眉道:“既然不能解,撕了就是,快些,赶紧给人上药,不能耽搁了。”
那妇人得了准话,忙伸手去撕破了云乔衣裳。
隔着一道屏风,那护卫统领自是侧首回避,不敢多看。
只那妇人瞧着,却是倒吸了口冷气。
“这……这……怎伤成这样子。”
话还未落,外头突地响起一阵马蹄声。
李大夫和护卫统领一前一后赶紧往回瞧,那给云乔上药的妇人,也停了下动作。
紧跟着,有人踏进了屋内。
隔着一道屏风,那上药的妇人瞧见萧璟身形,还是看出这郎君身姿挺拔非富即贵。
外头的护卫和李大夫跪了下去,骇得那妇人也赶忙扑通跪地。
“殿下,人在里头。”
护卫先开口禀道。
萧璟抬步往里走,并未言语。
他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了里头榻上,伏在粗布麻葛被衾上,露出肩胛骨伤处的云乔。
脚步顿了一瞬,而后继续往里走。
“伤药呢?”行径那妇人时,萧璟伸出了手。
那妇人忙将手中伤药奉上。
萧璟结果,待到了榻边,垂眸细看云乔情形。
明明射出那一箭,瞧见她以身挡箭后,就已经清楚知道这箭矢会让她伤到何种地步。
可这一刻,他看着伏在被衾里,昏迷过去,浑身疼得发颤的云乔,看着看着还是觉得心底一阵发疼。
有什么疼的呢?
本就是他射的不是吗?
他不是想得清清楚楚吗,她敢为陈晋挡箭,他就该让她疼,让她痛。
萧璟攥着手中伤药,力道渐紧。
一瞬后,突地喊了那妇人来给云乔上药,自己则转而落座在一旁木椅上。
那来上药的妇人摸不清头脑,只听着吩咐上前去给云乔处理伤口伤药。
床榻上的云乔昏厥不醒,疼得发颤,那妇人自己家中也有个和云乔瞧着年岁相差不大的女儿,难免心疼了几分。
嘟囔了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受了这样大的罪,若让这孩子爹娘瞧见,还不得心疼死。”
话音刚落,便见那木椅上端坐的那富贵郎君,豁然起身,疾步出了内室,往外走去。
护卫统领跟了出去,李大夫心底啧啧了声,候在内室看顾云乔伤势。
他也是个人精,已经打听出来了云乔身上的伤,就是萧璟亲自射的。
心里不免可怜自己平日照顾的这女娘。
瞧着年纪轻轻,二婚嫁的看似如此尊荣,身子骨却差得很,殿下宠爱她不假,盼望着她能给东宫生下孩子,这女娘在东宫,也确实是椒房独宠。
李大夫心里原还羡慕呢,想着自家要是有个女儿,嫁得这样荣华,岂非全家鸡犬升天。
待得今日,听说殿下一箭就把云乔伤成这样,且在那歹人挟持她时,竟脱口说让歹人要杀就杀。
李大夫暗暗心惊,不免觉得皇家无情。
连带着,也可怜这重伤的女娃娃。
待醒了来,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药已上好,云乔在初时疼得颤抖后,终于平复下来。
那照顾她的妇人匆匆给她处理了身上血污,然后就拿了被子来将人盖好。
跟着,李大夫入内给云乔又瞧了下伤势。
伸手探了下云乔脉搏,眉心轻蹙,叹了声。
让那妇人在里头看着,这才退了出来向萧璟禀告。
萧璟背身立在驿站门外,清晨薄雾朦胧,他长身玉立在草丛木房旁,便是再憔悴的面色,也给这地界衬出了几分光彩来。
“她伤势如何?”萧璟启唇问李大夫。
其实萧璟自己知道,那根箭矢射在肩胛骨要不了命。
却还是问了这句。
果然,郎中的回答,也如他所料。
“只是伤得厉害,无性命之忧。好在这段时日调养得当,姑娘身子康健些,若是依着旧时羸弱极了的那样子,只怕一箭重伤,早就咽气了。”
李大夫心里到底是可怜云乔的,自是盼着这射出那一箭的殿下,心里愧疚些,尤其是,他方才给云乔把过脉后,心里更是……
萧璟微颔首,没说话。
李大夫抿唇,叹了声咬牙道:“姑娘……姑娘脉象……”
萧璟侧眸看向他,眸光沉下,隐带威压。
“她脉象怎么了?”
李大夫心里一紧,脑海里念头几经打转。
终究还是没说尽实话,只藏了几分道:
“姑娘脉象……脉象虚弱的厉害,只怕日后得好长一段时间精细养着了,否则落了遗患,只怕过个些年,冬日雨雪天,右臂会疼得抬都抬不起来。”
萧璟没有言语,只是袖中的手,微微紧握。
半晌后,他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这几日好好在此照料她身子,待人能挪动了,再将人送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