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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是很爽, 徐主任差点气成个饽饽。


更气的是,当他灌着冷茶揉着脑壳说:“那现在你们A班的市三好名额三个都空出来了,除了江添这个第一钉子户是吧?”


江添回他:“不是, 现在四个都空了。”


徐主任一口茶呛在嗓子眼, 差点儿咳得背过去。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徐主任瞪着眼睛问。


“架一起打的, 罚一起领的,市三好他没有我有, 不公平。”江添说。


“是我让他没有的吗?!啊!”徐大嘴快要吃人了。


但他仔细想想, 理论上还真是。


他又讪讪地闭上嘴,摸着脑门, 头都要愁秃了。


十六七岁的男生心高气傲、意气用事, 常会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寻求公平。他始终不能理解, 也无法赞同。就像学校里飞扬的少年永远理解不了他身上的老气横秋和瞻前顾后。


有些人可以跨越鸿沟相互说服,有些不行。


于是徐大嘴拍着桌子把他们轰了出去,并且放言说:“有你们俩兔崽子哭着后悔的时候!我等着!”


上午第三节课是英语,盛望和江添迟到了10分钟, 但杨菁自己也迟到了, 跟他俩一起进的教室, 所以班上同学没作他想, 以为是杨菁找他们做了个常规面谈。


唯有高天扬比较敏锐。


他伸头探脑地悄悄问盛望:“怎么回事儿?”


“嗯?”盛望闷头在书包里掏笔记本。


高天扬努了努嘴:“你、添哥还有老齐先后被叫走的,现在你俩回来了,老齐座位还空着, 怎么个情况啊?”


盛望抬头看了一眼又闷回去,冲他直使眼色。


高天扬说:“不是,你眨眼是什么意思?”


“就是请你站起来的意思。”杨菁生脆的嗓音从讲台传来, 问他:“高天扬,拗着脖子说话累么?”


高天扬吓一跳。


他连忙坐正, 目光一转不转地落在试卷上,假装自己很专注。可惜杨菁没放过他,她说:“你站起来一下。”


高天扬踢开凳子老老实实站起来:“老师我错了。”


“你别错啊,你哪儿错了?我正想找人站起来配合一下呢,你不是想说话么?来,给你个机会——”杨菁说:“我今天总结主动形式表被动意义以及被动形式表主动意义的情况,你给我分别列举一下,说不完就别坐了。”


高天扬要死了。


盛望不忍心看他太惨,当场祭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他其实并不总看自己的笔记,但谁问个问题,他都能在瞬间翻到对应的那一页。


不仅能精确到页,他还能精准到位置。哪句笔记是在左上角,哪句笔记是在右下角,哪句用红笔,哪句用蓝笔,都有印象。


他一秒翻到主被动句式的总结,拿笔划拉了一个大括号,从桌底递给高天扬。


高天扬背手给好兄弟点了个赞,然后低头一看……


好兄弟的字丑瞎了还敢连笔,他一句都不认识。


“我跟你们说,你们有机会可以来讲台上站一下,感受一次你们就明白了,就这个角度,你们下面干点什么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杨菁撑着讲台优哉游哉地翻了一页教案,说:“在我眼皮子底下传本子是吧?没关系,高天扬你使劲看,你要能看懂盛望那狗爬字,我直接让你坐下来。”


全班哄堂大笑,高天扬都跟着乐了。


盛望支着头在那装深沉,因为皮肤极白的缘故,两旁的女生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那张帅脸缓缓泛红,于是又是一阵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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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无妄之灾。


盛望心说。


“我听年级里给你们取了诨名,A班英语三巨头。”杨菁说到三巨头的时候顿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恢复过来说:“既然都是巨头,你那个字能不能向你后桌那位靠拢一下,啊?盛望?”


“别装聋。”杨菁就是不放过他。


盛望不甘不愿地站起来,哭笑不得地说:“知道了老师。”


“前两天你们语文老师还跟我说呢,说你要是把字练一练,还能再多几分。”杨菁说,“你以为字丑丢的就是那两分卷面啊?卷面那是忍无可忍才单独扣的。”


“噢。”


“回去练字听见没?别折磨老师。”


班上又是一阵捶桌哄笑。


盛望“嗯”了一声,笑得很无奈。


书包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掩在全班的鹅叫中,只有他能觉察到。


他弯腰坐下的时候掏出手机,垂眸扫了一眼,杨菁口中让他靠拢的后桌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江添:赵曦喊吃饭。


盛望愣了一下,闷头打字。


打烊:什么时候?


江添:中午下课


打烊:他们烧烤店这么早开门?


江添:……


几秒后,对方直接扔了一张聊天截图。


截图里,赵曦发了个定位,定在附中北门拐角的那家火锅店,让江添叫上盛望一起。


打烊:那家店整天排队,等我们排到位置,老吴的半小时练习卷是不是也不用做了?


江添:他俩先去


打烊:俩?


打烊:哦,林什么的也去?


江添:嗯


打烊:真假老板都是附中以前的学生?


江添:赵是,林不是。


盛望想起之前办公室的场景,赵曦跟徐大嘴很熟络,林北庭就客气许多。


江添:看竞赛辅导课程表了么?


打烊:看了,有赵曦


江添:也有林北庭


盛望正诧异,忽然听见杨菁说:“盛望,闷头干什么呢?你来解救一下高天扬。”


他惊了一跳,心虚地把手机塞进书包站起来,佯装自己认真听课了,笔记也不拿,张口就把主被动句式的各种情况说了一遍。


他看向杨菁,心说您可以开始夸我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觉察到氛围有点不太对,全班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他正纳闷呢,就听杨菁说:“这part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你没听课吗?”


“……”


如果窗边有洞,盛望已经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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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菁瞪了他一眼,叫道:“江添,来解救一下盛望。”


盛望听见椅子一声响,后面的人也站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江添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我也没听。”


全班一片哗然,宋思锐这种不怕死的已经竖起了大拇指,转头用口型说:“大气!潇洒!胆子贼肥!”


盛望莫名有种干坏事被当场捉住的感觉,还一捉一双。


托两位巨头的福,这成了A班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节英语课,因为杨菁被他俩气伤了,再没叫过别人,连高天扬都被特赦坐下了。


只有他们俩,一前一后站了整整一节课。


*


附中北门的火锅店刚开张一个月,占据了这一带最旺的门面,夜市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中午略好一些。这里用的是北方铜锅,味儿不太大,也有附中的学生老师趁着午休溜来吃。


赵曦和林北庭早早等在那里。


他们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盛望坐下之后朝窗外扫了一眼,恰好可以看到十字街口穿梭不息的人流。


“变化还挺大。”赵曦四下看了一圈,对林北庭说:“是吧?”


“嗯,以前没什么人。”林北庭说。


“什么?”盛望疑问道。


“说这家店。”赵曦指了指脚下:“我上高中那会儿,这家店面是出了名的毒铺,谁来谁关门,没有撑过三个月的。这两年倒是热闹起来了,谁开谁火爆,挺神奇的。”


林北庭拧开饮料,往盛望和江添的杯子里倒了一些,又给他自己和赵曦各开了一听冰啤:“我们租门面的时候这家是不是还空着?”


“对。”赵曦说,“当时两个店面都在招租。”


“那怎么没租这间?”盛望问。


“因为我们就是奔着另一间店面去的啊。”赵曦笑起来,捏着啤酒罐跟他碰了一下杯,“我上学的时候,那边也有一家烧烤店,我跟林子第一次碰面就在那边,之后每次拉帮结伙搞聚餐也在那边。”


“我听江添说林哥不是附中的?”盛望好奇地说。


“对。”赵曦随手朝某个方向一指,“他一中的,当年一中扛把子啊,是吧林哥?”


他促狭地冲林北庭抬了抬下巴。


一说到扛把子,盛望就想起来翟涛。


赵曦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澄清:“也不是你见到的那种脑子不太好的扛把子。他一中竞赛班的,成绩好又人模狗样——”


他说着被林北庭警告了一眼,笑着让了一下说:“反正很多小丫头追着跑,就惹了一群男生眼红。一中那边比附中凶多了,三天两头有人找他茬儿,他又是个懒得废话的人,说不通就打,打着打着把自己打成了传说中的扛把子。”


林北庭拿漏勺捞了一堆东西扣他碗里,说:“你差不多行了。”


“看,自己干过的事还不让说。”赵曦那性格显然是不受管控的,他说得正来劲,谁也堵不住。


“你跟林哥不会也是因为打架认识的吧?”盛望猜测着。


“哎,聪明。”赵曦指着林北庭说:“我俩当时都参加竞赛,化学还是物理来着,记不清了,初赛考点在附中。考完我拉了一伙人来烧烤店撸串,他被他几个同学拽着,然后有几个傻逼同学喝了酒,非要争一中和附中谁更牛,就呛上了。然后说到什么来着?”


他看向林北庭,当年的细节已经忘了一些。


林北庭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忘了,反正我上了个洗手间回来你们已经打起来了,你人都不看都往我这抡了一拳头。”


赵曦端着杯子在那笑:“我哪知道,反正没穿附中校服的都是对手。”


林北庭摇了一下头。


盛望差不多听出来了,就赵曦这德行,放当年估计也是校园一霸,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然后打一架成朋友了?”他问。


“当然没有。”林北庭说:“打了不下十回,勉强握手言和了。”


赵曦说:“因为我俩物理竞赛名次都还可以,进省队了,住一个宿舍。后来就莫名其妙关系变好了。”


“然后考了同一所大学?”盛望感觉自己能想象出一条轨迹。


谁知赵曦垂了眼笑了一声,说:“没,大学不是同一所,有几年联系也不是特别多。后来机缘巧合都到了国外,又联系上了。前阵子我俩前后脚回来,刚好听说那家店面招租,就盘下来弄个烧烤店玩儿,怀念一下十几岁时候的傻x岁月。”


他说话一直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好像什么都是玩儿,盛望莫名觉得这两人挺酷的。


“我今天在办公室听见你说不要那个奖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对我脾气。”赵曦指了指盛望,又冲江添说,“你倒是让我吓一跳。”


“为什么?”江添之前很少插话,估计之前早已听过那些往事。这会儿被赵曦点名,他才抬起眼来。


“你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我以为你会考虑得比较多。”赵曦喝了一口啤酒,啧了一声,又自己反驳道:“不过也是,我当初记住你就是觉得你小子特别傲,怪你平时太闷,我差点儿忘了。”


江添表情凉丝丝地喝了一口冰饮,把赵曦逗乐了。


盛望想了想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们冲动又傻逼。”


赵曦笑了半天说:“那倒不会,毕竟我以前也没少干过类似的事。理性来说挺傻逼的,会有很多人跟你说,你以后会后悔的。”


盛望问:“那你后悔了么?”


赵曦说:“你看我像后悔的样子么?”


盛望也跟着笑起来,他现在是真的很喜欢这两个人了。


“我只知道什么年纪做什么事,该疯一点的时候不疯,可能更容易后悔一点。”他说,“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给你去瞻前顾后,急什么。”


盛望拇指抹过玻璃杯上的水雾,余光里瞥见江添从窗外收回目光,他垂着眸微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字街口正值中午最热闹的时候,人流不断,熙熙而来、又熙熙而往。


*


直到这天下午的大课间,齐嘉豪才回到教室,全程闷着头,谁问也不说话。


他大概怕盛望和江添把事情传遍全班,整个课间都是一惊一乍的模样,偶尔会朝教室后方瞥一眼。


谁知盛望根本没空管他,因为班长李誉又拿着表格来执行公务了。


她在盛望和江添桌前踌躇片刻,说:“那个,住宿申请快截止了,你俩的表格还交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种提醒,盛望上一秒还因为高天扬的蠢事在笑,下一秒就收住了笑意。


他疑问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喝了一口水对李誉抱歉地笑笑说:“我就不交了,你问下别人吧。”


李誉默默看向后桌那个“别人”。


盛望随手从桌肚里抽了一本书出来,踩着桌杠低头翻着。他翻了四页,才反应过来自己看的是早已学完的那本物理教材。


他手指顿了一下,又沉默着垂下去。


紧接着,他听见江添对李誉说:“我也不交了。”


李誉什么时候走的,他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后面的人用笔敲了一下他的背。


他条件反射朝后靠过去,背抵上了桌子。


接着,他听见江添在耳后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