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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大河两岸的辽阔山原锦缎般灿烂。
一叶扁舟悠悠渡入渭水入河的交叉处。
“来。”
刘据站在岸上,向卓家女白雪伸出一只手。
白雪搭着刘据的手跃上岸来,此时红日喷薄而出,朝阳下的男女煞是好看。
“见过上君。”
“若非事出突然,我还来不了这里。”白雪笑道。
刘据点点头,“帝国精锐所在,确实不是一般女子能来的。”
“人进不来,钱可以进来。”
“知我者,女郎也。”
掀开帐帘,布置已经大变,非常整洁精雅,刘据、白雪褪下布靴,坐在几前厚厚的红色地毡上,燎炉上酽茶温热,倒也省了煮茶的工夫。
白雪呷了一口茶,嫣然笑道:“车船新政,惊动了住到茂陵的姨母,说商税大增,派出家老紧急告我,卓家生意,全在上君一念之间。”
“文君女郎搬去茂陵了?”
“司马姨夫将要随军出征,姨母说是去守着。”白雪尴尬笑道。
以她来看,姨母、姨夫之间,其实已经没有了情意,为了所谓的“爱情故事”,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人,值得吗?
“也是性情女子。”
刘据违心地夸赞了一句,笑道:“文君女郎以为卓家和我的关系,可以得到新政赦免?”
“从未想过,卓家会如数缴纳商税,不会偷税漏税,更不会逃税避税。”
白雪给出保证,顿了顿道,“但是,卓家想请上君给出一条明路。”
卓家以铁而富,在盐铁专营新政之下,似卓家这样的铁商,能得到的铁利就很微薄了。
卓家作为名义上的大汉首富,这点利益并不看在眼里,如果不能在炼铁上为家族找到一条明路,卓家就要求变其他商道了。
刘据点头沉吟,“不知卓家考虑过为朝廷做事吗?”
“上君的意思是?”
“廷议之后,商道为贱业,将是国策之一,终我之世,断不会改。”
白雪震惊了。
上君尚年少,哪怕只是活到花甲之年,也能如大日普照天下五十余载,什么行业,也撑不住这样的打击。
“女郎想必想到了,以卓家的体量,不是转换商道就能解决的,因为,卓家本就是朝廷不会放过的存在。”刘据坦然道。
任何行业,都不能有垄断者的存在,如果有,只能是朝廷,扶持民商民贩,那就必然要打击巨商大贾,具体的手段,便是重税。
“在上君的心中,巨商大贾之税,会达到多少?”白雪七窍玲珑,问道。
上君向来不是个“粗暴”的人,只会钝刀子割肉,和平地刮走一块又一块肉,她想知道,上君的刀,到底要多大。
“十税九。”刘据笑道。
“什么?”
白雪惊呆了。
朝廷什么都不做,就要从巨商大贾手中拿走九成的利润,哪个商人能接受?
宁愿将家族化整为零,转为小商小贩,也不能缴纳九税啊。
刘据似乎看透了白雪心中所想,爽朗大笑,“女郎可以试试。”
家族。
是由血缘结合成的集体。
如果因为钱财分为一个个单独个体,均至重税之下,再想同心协力,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君不见“推恩令”,面对着诸侯王权,不知道多少个诸侯王子在底下搞小动作,不少诸侯王甚至死在了儿子的手中。
父疑子,儿子举报父亲,在利益面前,凡人实在难以保持本心,又何况本就逐本求利的商人家族?
商税,刘据会一点点提高,直至十税九,到时候,摆在商人家族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不分家分财,缴纳重税,分家分财,孤家寡人。
当然,巨商大贾不一定有两个选择,以卓家为例,钱财太多,哪怕卓王孙均财给两女一子,两女一子又均财外孙孙儿,但儿孙太少,均财太多,仍然要缴纳重税,除非,卓王孙愿意将家财分为旁脉支系。
以卓家百万金家财,分一万来个旁系族人,差不多就到重税标准之下了。
如果有巨商大贾自愿将家财稀释几百、几千、乃至上万倍,刘据表示佩服。
“卓家该如何为朝廷做事?”白雪眼含热泪,通透道。
上君的阳谋,卓家似乎别无选择。
“盐铁专营,是朝廷对盐、铁进行官营,但朝廷终究是朝廷,是职官所在,不能沦为铜臭之地,如此一来,盐、铁依然需要商人来经营,但要接受朝廷控制,朝廷会派出人进行监管,所得之利,也要归入朝廷。”
“国商?”
“国业?”
白雪脑海中蹦出两个念头,可是这样,卓家的一切,不就都归了朝廷,被吃干抹净了吗?
“卓家能得到什么?”白雪冷静道。
“位于郡守同。”刘据说道。
朝廷能给出的,也是对商人诱惑最大的,政治地位。
“……”
白雪胸膛如沟壑起伏,也就是说,只要卓家愿意,立刻就能成为两千石官员?
哪怕没有郡守、县令那般一国之侯、百里之侯的实际权力,但两千石级官员,可以彻底让卓家摆脱日渐式微的商道,如普通人一样出仕做官。
极致的贬低,极致的反弹,白雪竟有几分醉意。
这酽茶,也醉人啊。
“上君,卓家需要时间考虑。”白雪艰难道。
事关整个卓家,别说三代白雪无法决定,就连二代卓文君也决定不了家族的命运,必须要请示临邛老家的卓王孙。
“当然可以,但我要提醒女郎,越早做决定,所获得就越多,我不会讨价还价,更不会和商人做生意。
再一个,由中央朝廷所持的国业,不会超过一百个,而炼铁之业,不会超过十个,我希望卓家会是其中之一。”刘据颔首笑道。
“卓家谢过上君之意。”
“不必,这是卓家的实力,所赢得的尊贵。”
白雪深深望着刘据,“如果可以,卓家会成为第一国业,即便不是,也会成为第一铁矿国业。”
凉风习习,大河在金色的阳光下连天而去,一只小舟向南岸起伏飘逝。
刘据站在船头上,伫立凝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