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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纵火案,事涉酒曲账簿和都酒务。刑部尚书奏请,让探事司协同查案。”崔景湛仰头打量着天色,“刑部在宫外追查,本使负责宫内。”
顾青一时有些混沌,难道当日崔景湛是为了查案,才会出现在书库?
如此也能说得过去,不然哪里有如此巧的事。
只是张大人方才说了要继续查。
不对,崔景湛是在打马虎眼。他不想让外人怀疑自己同他的关系。
顾青暗自吸了口气,还好自己回过神来,不曾穿帮。
“无论如何,小的仍感谢大人救了小的。小的自是不敢攀附大人,改日小的给大人送上几坛好酒,聊表谢意,此事就算揭过。”顾青继续大声道。
崔景湛睨了顾青一眼,还算上道。
“事涉酒曲酒务,本使依旧报了上去,请顾酒人协同查案。上头已经允了,你今儿好生歇息,明儿一早去肃正堂寻本使。”崔景湛似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甩下几句,匆匆离去。
“大人……沈典御可知此事?”顾青瞪大了眼,怎的又要自己去查案。好端端的酿酒工,这些日子竟是没干多少酿酒的活计。
“探事司行事,无需知会。”崔景湛头也不回,声音越来越远。
瞧着崔景湛的背影,顾青若有所思。
看来刑部尚书同刑部侍郎,并不是一伙的。
或是刑部尚书不想淌这趟浑水,还是想扔给探事司,等有了苗头,再坐收渔翁之利。
若此事背后仍是曹永禄,景湛该如何自处……
顾青不禁眉头拧紧,心里头泛起波澜。
担心的并不止顾青一人。
“一群没用的东西,本公让你盯个书库都盯不住。”曹府书房,曹永禄踹了康裕一脚,康裕滚跌在一旁,俯着身子,不敢出气。
“曹公,此事都怨张摩那个死脑筋,非要彻查。尚酝局的沈怀瑾都不打算追究走火之事,听说他手底下的顾青险些丧命,还是崔司使舍身救了他。”康裕低头,眼珠子直转溜。
“若不是有景湛替你们收拾烂摊子,此番若是出了人命,沈怀瑾要深究,你的麻烦事,还多着呢。”听到崔景湛救了人,曹永禄并未多想,面上的怒气倒消了些许,“听闻此案由刑部移交给了探事司?”
“回曹公,正是。”康裕见曹永禄言语间少了些许怒意,心下松了口气。
“去告诉景湛,都是自己人所为,让他睁只眼闭只眼,找个替死鬼,搪塞过去便是。”曹永禄轻闭双眼,良久,他轻描淡写道。
“奴才领命!”康裕得了令,见曹永禄不打算追究纵火失误之事,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公公,咱们可是回宫去寻崔司使?”门外候着的青衣小太监见状,在曹永禄看不见的角落,赶忙扶起康裕。
“自是要去的。”康裕瞧着曹府满院子的名贵花草,眸光渐狠,“这些牡丹,都是崔景湛四处搜寻得来。如今曹公眼中只有他,倒是要忘了咱们这些老人了。”
“公公……”小太监紧张打量四周,还好无人。
“回宫后,你去给崔景湛捎个话,让他该如何查,就如何查,此番同御酒案一样,曹公欲清理门户,不必留情面。”良久,康裕盯着一株开得极盛的艳色牡丹,低声咬牙切齿道。
“那岂不是……”小太监咽了口唾沫,背后发凉。
“口信而已。等他把事情搞砸了,咱家再献上牟利的新路子,你看看曹公会偏袒谁,还不是咱家?”康裕这才面露笑意,“兔崽子,还嫩得很,想跟咱家争宠?”
“小的遵命。”
翌日,顾青强打起精神,他赶到肃正堂时,已是辰时三刻。
还未进屋,他便听见厅堂里头传来崔景湛淡淡的声音。
“你们几人都能确认,天雷劈向尚酝局书库时,已有火光,且朝向不对。”崔景湛睨着厅中跪着的五人。
厅中之人纷纷点头确认。
顾青看了崔景湛身侧的闻荣一眼,径直朝厅内走去。
“顾酒人,那日你在西厢房,可曾听见什么动静?”崔景湛收好那五人的供词,看向顾青。
顾青拣了些关键之事仔细说来。一旁的书吏一一记下,顾青看在眼里,还是第一次觉着,崔景湛办案也不全是靠用刑。
这几日尚酝局走水不是因为雷击,已传得沸沸扬扬。先前张摩亦派人暗中查过,眼下崔景湛这是要找到确凿证据。
“司使大人,只是当时小的在睡梦中,证词不一定能作数。”顾青担心有纰漏,补充道。
崔景湛摆了摆手:“你是当事人,任何蛛丝马迹都十分重要。”
言罢,他看了闻荣一眼,闻荣遣走了厅内跪着那五人。
如此看来,东厢为纵火,西厢为雷击意外,已无争议。只是顾青总是觉着有何处不对。他犹豫一二,还是将那院心木架之事说了出来。
“何处怪异?”崔景湛来了兴致。
“说不上来。”顾青晃了晃头,“当时小的着急去西厢房,并未细细查看,兴许也没什么特殊的,是小的记岔了。”
崔景湛皱眉睨了他一眼:“本使暂且记下。只是那些木架已经烧成灰烬,想来无从查证。”
“大人,东厢房可有线索?”顾青叹了口气,西厢走水,没有人有动机,不管木架如何,兴许就是巧合。
提及东厢房,崔景湛唤了闻荣进来,闻荣手中用麻布帕子捧着个茶壶大小的物件。他将布包轻置在崔景湛身前的乌木长桌上,小心解开,里头是一个烧得黢黑的铜质香炉,依稀还能认出,是宫中最为常见的制式。
崔景湛掏出一方崭新的黛青色罗帕垫在手上,细细验看起香炉来。
良久,他将香炉底朝向顾青那边:“你看。”
顾青闻言,上前两步,这香炉的炉底竟比炉盖更为焦黑,还有烧灼的痕迹。不仅如此,香炉的炉身也隐约有焦黑之色。
若起火点在旁处,这香炉周遭应是差不多的焦黑。
他不禁皱起眉头:“怎会如此。香炉里的香饼是用来祛潮,不仅不会有火星子,且都会放得离木架书册远些。这香炉看起来,倒像是从里头烧着了。”
此言一出,顾青被自己的言语吓得一激灵。
崔景湛斜倚回主位中,瞧着顾青和他手中的香炉,面上露出欣赏的眸光。他略微侧目,看向闻荣:“将书库的书吏提来。”
等待之时,顾青不自觉在厅堂里头来回踱步。
尚酝局书库不大,只有书吏老袁一人打理,点香亦是他份内之事。
大家伙平日里同老袁来往不多,都知他是个老实本分之人,这么些年,他兴许出过些不打紧的小差错,素来还算勤勉。
断不会惹了走水之事。
“顾酒人,不妨看看香炉里头。”崔景湛见他如此焦躁,心里头不禁感叹,自己这兄长,生怕冤枉一人。
“是。”顾青倏地回过神来,他走到崔景湛身侧,垫着帕子,手上用了些气力,才将变形了的炉盖扯出来,又不撒了里头的香灰。
一股刺鼻的腥膻味熏得他喉头发涩,连呛了几声。里头毫无常用的香饼燃尽时,那股余香悠远。就算在火场里头熏久了,也不该是如此气味。
顾青将炉盖轻放在乌木长桌上,一手拿了帕子捂在鼻前,细细端详香炉里的香灰。
竟不是细腻粉状,而是黑焦干枯之物,隐约泛着油渍光泽。
顾青眉头缓缓锁起,就算他不太懂香,香灰遭了水,再烘干,也不该是如此模样。
“大人,兴许是里头的香饼有蹊跷。”顾青思索好几息,没了头绪。
宫中的香饼,来处就多了。
太医局下属尚药局,兼制香料与香药,宫中各司局日常用来祛疫除潮的香饼、香丸多由医官配置,再送往各司局,尚酝局用的香饼便是来自尚药局。
内侍省下的香房,亦有不少香料香具。尚酝局的香炉多是内侍省拨下。
此外,后宫尚宫局里,不少女官擅制香,好些妃嫔更是好此道。
更不用提旁的宫人,若私下制些香自用,或是从宫外带些来,只要他们不在贵人们身边打转,平日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想到此处,顾青双眸微滞。
便如丁女史,她能自由进出宫城,制些香当值时用,无大碍。
她昨日还送了自己好几块香饼。顾青强压下心里荒诞的念头,她只是承文库的女史,犯不着同此事扯上干系。
“就算香饼有蹊跷,燃了香饼,将香炉放得远些,亦无碍。”崔景湛深看了顾青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本使只信证据。”
“大人,尚酝局书库书吏,袁安带到。”闻荣的声音在堂外响起。
“大人,小人,小人冤枉啊,小人没有纵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