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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恰春归 > 第30章 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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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微微俯身,看向楼下。


人流如织的集市,一名粗布衣衫的卖菜妇人正紧紧扯住一个男子的衣袖不放。


那男子扯了两下扯不开,索性狠狠一脚将妇人踹倒在地。


姜梨看着伏在地上的妇人,起身拍去手上的糖霜:“下去看看。”


姜梨疾步下楼,打人的男子已跑得不见踪影。


她挤过围观的人群,就见那妇人不哭不闹,一脸麻木的蹲在地上收拾着菘菜。


姜梨蹲下身。


“姑娘要买菘菜吗?若是不买,还请不要挡着我做生意”妇人蓬着头,形容狼狈。她鬓角的血痕混着尘土,青紫的嘴角还渗着血丝,那双粗糙开裂的手正捡起一颗菘菜。


这双手让姜梨想起前世的锦儿。


她从袖中取出帕子,想要去擦拭妇人脸上的伤口,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娘子。”姜梨声音放得极柔,“方才那人为何打你?若需要帮忙,我可叫人报官。”


妇人动作一顿,枯黄的手指死死攥住菜篮边缘:“姑娘好心,但这事儿报官也没用。”


她忽然笑了,笑容比冬日枝头的枯叶还萧瑟:“他是我男人,整日沉迷于赌博,就算报官又能怎样?”


姜梨心口猛地一缩。


妇人继续木然的捡拾菘菜。她望着妇人皲裂的指尖,那里沾着泥土,不知是挖菜时留下,还是被踹倒后在地上蹭的。


“就任由他这么欺负?”姜梨轻声问,目光扫过妇人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


妇人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我有个女儿,才六岁。”


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她生下来便体弱,需要日日用药养着。他起初也是一心想要挣钱给囡囡看病,自从去年迷上了赌,他就如同变了个人,再没有管过我和囡囡。”


“前几日,他把家里最后半袋米都拿去换了筹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等咳嗽稍好些,又道:“囡囡发着高热,哭着说想吃白粥......我这才拿了些菘菜到集市上卖,没想到菜还没有卖完,他又追了过来......”


妇人强忍住尾音中的呜咽,颤抖着又去捡拾地上的菘菜。


落英已经将散落远处的几颗菘菜捡了过来,放进她菜篮中,


“囡囡还等着我回去呢!”妇人挎着篮子,站起身神情木然要走。


姜梨眼底泛起酸涩。她伸手按住妇人的手,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轻轻塞进对方掌心:“这些菘菜我全买下了,你快些回去照顾孩子。”


妇人盯着手中的银子,红肿的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姑娘,这太多了……我、我不能收!”


她慌乱地要将银子塞回去。


“拿着吧。”姜梨温声道:“给孩子请个大夫,再买些米面。”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大恩大德,我……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姜梨急忙将她扶起,触到她单薄如柴的臂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日后不拘有什么东西要卖,直接送到承安伯府来便是。”姜梨道:“不知娘子怎样称呼?家住何处?”


“姑娘叫我周娘子就是。家就住在城外三十里地的周家村。”


“周娘子,这是我的贴身丫鬟落英,往后你若送东西过来,可直接找她。”姜梨道:“说她的名字,门房自会放行。”


周娘子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周娘子莫要再伤心了。”姜梨柔声道:“时辰不早,快快回家去看看孩子吧。”


一直到周娘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姜梨才沉默着往伯府方向走。


落英张了张嘴:“姑娘,这位周娘子......”


“她是我恩人的女儿。”少女声音无波,一脸平静。


落英瞪大了眼睛,喉咙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恩人?”


“她是回春堂田大夫的孙女,十八年前走丢了。”姜梨唏嘘。


前世约莫两年后,她去回春堂给林母抓药时,正遇见田菱抱着女儿求田继文诊治,只可惜孩子病得太厉害,刚送到回春堂便咽了气。


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不论隔着多久,不论多少年未见,但在乍然相见的那一瞬,便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指引。


虽然被生活磋磨得粗糙疲惫的村妇与十八年前软萌可爱的女孩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但田继文依然认出了周娘子就是十八年前他失散的孙女田菱。


只可惜那时的田菱失去了女儿,早已了无生趣,浑浑噩噩,几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失足溺水而亡,田继文自此关了回春堂,不知所踪。


天光已经黯淡下来,此时去回春堂似乎太晚了,既然已经找到了田菱,晚几日告诉田大夫也无妨。


姜梨和落英到家时,伯府已经上了灯。


锦儿大概等了她们很久,看到姜梨回来,她迫不及待迎上来,眼里笑意藏都藏不住:“姑娘,林氏已经知道老爷新纳了姨娘,听说当时便发了好大一通火,一连遣人过来请了老爷好几次。”


姜梨平静的在盆里洗了手:“老爷过去了吗?”


“遣来的人都被我拦回去了。”锦儿一脸得意,递给姜梨一块干净帕子,“老爷回来便去了柳姨娘那边,估计是不会出去了。”


“做的不错。”姜梨微微扬唇,从袖中拿出油纸包递给她:“稻香记的芙蓉糕,知道你喜欢吃。”


锦儿一脸惊喜的捧过糕点,喜滋滋的吃了一块,含糊道:“看林氏的样子,就快要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就气死了。”


给林氏添堵并不是姜梨的目的,但若是林氏当真气死了,自然也是高兴的。


此时翠邑巷的林依芸当真气得要。


“花十万两请大夫,又给表哥纳妾,”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叮当脆响,“薛明珠这离间计用得好啊!“


怪不得这几日怎么请表哥都不过来,原来是府里有了姨娘的缘故。


林依芸突然起身将茶筅掷进茶汤,目光阴沉的看着跪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的红杏。


“过来!”她吩咐道。


红杏瑟缩了一下,踟蹰着膝行到她身边。


藕色滚边绣花鞋狠狠碾上红杏的手背,林依芸怒道:“老爷纳妾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直到今日才打听到,你是死人吗?”


红杏惨呼一声,哭着求饶。


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阿娘磋磨个小丫鬟有什么意思?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尽快入府要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