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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出事了！”
南京锦衣卫衙门，一名校尉匆匆跑来汇报，脸色焦急：“通宝钱庄那边，打起来了！”
“嗯？！”
徐文爵脸色微变，连忙起身：“怎么回事儿？”
校尉急声道：“是那群京城来的锦衣卫，还有这几天进入南京城的江湖人士，全都聚到了通宝钱庄门口，已经开始动手了！”
“什么？！”
徐文爵脸色骤变，顿时惊怒不已：“该死！张大鲸可能出事儿了，快！叫人、备马，前往通宝钱庄！”
“是！”校尉连忙转身离去。
徐文爵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对于罗摩遗体，他自然也是感兴趣的。
张大鲸手里掌控半具罗摩遗体一事，他也早就知晓，而且还亲自见过。
他们这些南京勋贵，与张大鲸本就是一伙儿的。
今日也是他给张大鲸放的消息，告诉张大鲸细雨带着罗摩遗体来了南京城，打算配合张大鲸取得细雨手中的遗体，到时候再暗中杀了细雨灭口。
如此既不用得罪魏忠贤，他也可以亲眼见识一下那罗摩遗体究竟有何神秘之处。
却没想到，那姓江的北镇抚司百户，嗅觉竟然这般灵敏，竟然知道张大鲸和细雨今晚的交易。
还有那群江湖人，竟也得到了消息？
“坏我好事，都该死！”
徐文爵脸色阴沉，骂了一声后，拿起一旁的佩刀，大步走出了房间。
……
风吹云动，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乌云中。
街面上静悄悄的，偶有打更人的声音遥遥响起。
通宝钱庄门口，此刻也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场面却是极为血腥。
数十具尸体倒在血泊当中，残肢断臂飞的到处都是，其中有江湖人，也有张大鲸的门客，还有十几名锦衣卫。
包括那白日前往张大鲸府上的紫青双剑，还有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嵩阳五剑、剑南双熊等人，此时也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呼吸，基本都是被一刀毙命。
门边还散落了不少银票和金子，无人收敛。
难以想象，不久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踏踏踏……
没过多久，远处一阵密集脚步声传来，徐文爵带人赶到。
当看到这血腥场景，徐文爵亦是脸色微变。
其中两人连忙跑进通宝钱庄查看，很快又一脸苍白地跑了出来：“启禀大人，里面也全都死完了，张大鲸也死了！”
“该死！”
徐文爵脸色难看：“那帮锦衣卫人呢？”
“大人！”
就在这时，旁边酒楼房顶飞身落下一人，匆匆跑了过来，脸色也有些发白，道：“大人，那个姓江的百户十分厉害，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他杀的，此刻他已经带人往北边儿走了，应该是想连夜出城！”
“妈的！”
徐文爵骂了一声，挥手道：“追！”
密密麻麻的人影，朝着北门追去。
……
而此时，北门。
宵禁时间，城门关闭，一队守备军封锁了城门，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值守。
“有人来了！”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连忙喊道。
众人顿时打起精神，回头望去，只见远处街面上，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个个披甲持锐，杀气腾腾。
不少人身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是锦衣卫！”众人脸色微变。
蹄哒、蹄哒……
人马迅速抵达城门口，领头的黑袍百户策马走出，举起手中腰牌，道：“北镇抚司锦衣卫办事，开门。”
守备军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将领走出，拱了拱手，勉强笑道：“启禀大人，这几日城里戒严，捉拿女贼，没有守备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城。”
“我是北镇抚司锦衣卫，为东厂魏公公办事儿，你听不懂吗？”江玄眼眸微眯。
“这……”将领面露为难，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大人，要不您还是先等一等，待我……”
嗤！
刀光一闪，将领身躯一僵，眼睛瞪大，呆呆地倒了下去，顿时鲜血直流，染红了地面。
江玄目光冰冷，看向剩下的守军，冷冷道：“开门。”
众人脸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一句，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城门。
队伍顺利出城，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没过一会儿，徐文爵也带领大队人马赶到，当看到城门口那将领的尸体，顿时脸色一沉，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拦不住一队锦衣卫！”
徐文爵冷冷瞥了眼剩余的守备军。
“大人，还追吗？”旁边一名百户询问。
徐文爵深吸口气，眼里饱含杀机：“杀了这么多人，把我这里搅的一团糟，还想顺利回京？”
“把消息散出去，就说京城里来的锦衣卫，杀了通宝钱庄庄主张大鲸和女杀手细雨，抢走了完整的罗摩遗体，正在回京的路上。”
“是！”
……
蹄哒、蹄哒……
不知不觉已临近天明。
江玄放缓速度，回头看了一眼，不由轻叹一声。
原本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六七十人了。
而且剩下的人当中，也大多负伤染血。
就连除了他和细雨之外的最强战力丁修，身上都中了一刀。
那群江湖人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江玄吐出一口浊气，看了眼四下环境，挥了挥手，道：“原地休息吧。”
“是。”
队伍开始散开，下马休息。
“大人！”
卢剑星和徐龙青等人靠近过来。
卢剑星脸色有些凝重：“在城内大人已经表明身份，那守城将领还敢阻拦，只怕是有人授意。”
“咱们赶回京城，最快也还要七八天时间，只怕中途也不会顺利。”
江玄冷笑一声。
区区一个守城门的将领，怎敢如此大胆？
此事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恐怕与那徐文爵脱不了干系。
只是眼下已经离开南京城，这笔账，也只能等下次再算了。
深吸口气，江玄说道：“等天亮找个县城休整一下，并分两路，每人背上都背个包裹。”
卢剑星愣了下，随即很快就明白了江玄的意思：“大人是想，声东击西，混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视线？”
江玄点头，目光闪烁道：“他们不是想要遗体吗？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找到真的遗体在哪儿了！”
“大人英明。”众人恭敬拱手。
江玄点了点头，看着徐青龙和卢剑星，道：“办完这次差事儿，我多半就要升千户，调离北司了，到时候，你们是随我离开，还是想继续留在北司？”
徐龙青丝毫没有犹豫，拱手道：“卑职只会追随大人！”
卢剑星也接着拱手：“卑职亦是如此。”
江玄神色微缓，点头道：“行，这次回京，我也会替你们求赏，魏公公对这遗体很是看重，给你们请个百户的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多谢大人！”两人顿时大喜，连忙拱手道谢。
江玄微微点头，随即瞥了眼两人胸口位置，淡淡道：“在官场上混，很多时候，有舍才有得，千万别为了一时的利益，给自己惹来麻烦，实力不济，妄动贪念的话，很容易给自己招来灾祸。”
两人脸色微变，随即沉默了一下，各自从胸口掏出几张银票，递到江玄面前，沉声道：“大人，卑职知错。”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周围不少锦衣卫的脸色顿时也有些不太自然。
昨晚在那通宝钱庄大堂里，那满满几大箱子的黄金和银票，只要是个人都会心动。
尤其那满满一箱的银票，每张都是一千两，只要随便拿一张，就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了。
不止是徐龙青二人，在场的锦衣卫，几乎每人都趁机捞了一些。
有人拿银票，有人拿金子。
此时被江玄道破，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收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但以后，最好管好自己的手。”
江玄挥了挥手，说罢起身看向其余人，淡淡道：“还有你们也是如此。”
“不管你们拿了多少，这次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但出了事，我也不会负责。”
“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讨口吃的，但有时候一时的贪心，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在我手下做事，我也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最终走上绝路。”
“是，多谢大人！”
众人松了口气，顿时面露感激，齐齐起身行礼道谢。
此事所有人都有参与，多的拿了几千两银票，少的也拿了至少几十两黄金。
只要江玄不予追究，他们自然也不会自掘坟墓，刻意去宣传此事。
一时间，众人心中对江玄都升起无限感激与认同。
追随这样的上官，是他们此生之幸。
江玄摆了摆手，不再多说，转身拿起装有罗摩遗体的包裹，点着一支火把，独自一人来到河边的一个无人之处。
细雨坐在一棵树下休息，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有些复杂。
见江玄独自离开，她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跟了上去。
……
提着两个包裹来到河边，江玄心中也有些激动。
很快，他就能知晓下半部遗体的行功次序，得到完整的罗摩内功了！
每个人都有贪念，他自然也有。
徐龙青等人，贪的是那几千两银票，而他贪的，却是罗摩遗体。
当然，对于银票，他也并非就不感兴趣。
只是看不上徐龙青等人手里那区区几千两罢了。
那十万两黄金和百万银票，黄金太多无法带走，但那箱银票，其中大半都被卢剑星等人瓜分殆尽，就连江玄自己也趁机抓了一把，大概有个二三十张的样子。
每张一千两，加起来也有几万两了。
剩下的可能也还有几十万两，不出意外的话，多半也是便宜徐文爵那些南京勋贵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在钱与命之间，孰轻孰重，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正如他劝谏徐龙青等人所说。
有时候，实力不足，妄动贪念，很容易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此番他们要是敢将那些黄金和银票全部带走的话，不提罗摩遗体，就是为了这笔钱，那徐文爵等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事情闹大，消息传开，东厂也肯定会介入。
毕竟这笔财富，可是相当于整个大明半年的税收了，就算是魏忠贤也不可能不在意。
所以，拿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留下一些给那群南京勋贵瓜分，他们为了独吞这笔钱，自然也会想办法遮掩此事。
最终，多半也是那些逃走的江湖人士背这个锅。
事情了结，大家皆大欢喜，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正欲打开包裹，江玄动作一顿，瞥了眼身后树林，道：“出来吧。”
细雨走了出来，望着江玄的动作，隐约明白了什么：“你……”
江玄淡淡道：“你背叛黑石，带走遗体，不也是因为对这罗摩内功感兴趣吗？”
细雨眉头紧皱：“你就不怕……”
“怕什么？”
江玄淡淡道：“遗体最终还是要带回去交给魏忠贤的，看看又不犯法。”
细雨脸色有些复杂。
她本以为，江玄也是一心效忠朝廷的鹰犬，却没想到，私底下，竟也如此胆大妄为。
江玄没有理会，打开包裹，伸出手道：“辟水剑给我。”
细雨愣了下，却也没多想，把剑递给了他。
江玄接过，拔出辟水剑，不由赞了一声：“好剑。”
辟水剑剑身清亮如水，薄如蝉翼，宽约两指，是一柄软剑。
这种剑，一般的剑客，很能驾驭。
他的绣春刀刀身较厚，用来切开罗摩遗体，很容易损坏经络，目前也没有合适的小刀，只能用辟水剑将就一下了。
江玄两指夹着剑尖，沿着经络血管位置，一点点轻轻切开下半身遗体的肌肉组织，查看各个部位的穴道。
“中极、阳泉、内庭……”
江玄小心翼翼，寻找那些被内力冲刷蕴养过的特殊穴位。
许久，他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这些穴位，几乎每一个都是位于血管与经脉的交接处，在运转内力的同时，便可以同时蕴养经脉和血管，打磨气血和肉身。
“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但也算是一门不错的内功了……”
江玄低声喃喃，暗自记下这些穴道的位置和次序。
这些穴位从上往下，再由下往上，是可以形成一个循环的。
“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细雨忍不住询问。
江玄瞥了她一眼，把剑还给她，起身道：“一门蕴养经脉，打磨气血肉身的内功，没什么特别的。”
“什么？”
细雨有些震惊：“可以同时蕴养经脉、提升气血和增强肉身？！”
江玄皱眉：“怎么？这种内功很高级吗？”
细雨眼角抽搐，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江玄平静道：“愿闻其详。”
细雨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世上大部分的内功，都只能蕴养经脉，只有等到突破宗师境以后，才能用真气同时蕴养气血和肉身。”
“除非再练一门专门打磨肉身的功夫，如金钟罩、铁布衫，或者童子功之类的。”
“否则，在宗师境之前，想要达到同时蕴养经脉、增强气血和肉身的效果，只有传说中的易筋经和九阳神功这一类的内外兼修的神功绝学才能办到！”
闻言，江玄有些诧异：“也就是说，这罗摩内功，还真是一门较为高深的武功？”
细雨点头：“如果真能达到你所说的效果，那这门内功，最少也是一流以上的绝学。”
江玄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他之前本以为，突破先天以后，就能以内力蕴养肉身筋骨，打破人体极限，继续提升绣春刀法和狂风刀法等外功武学，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么多门道。
单纯的内力，只能蕴养经脉。
难怪许多先天高手，外功武道也极少有能够练到圆满，甚至练出‘势’的，原来也是因为内力无法蕴养肉身筋骨，被体质限制了。
不过此刻既然有了这门可以同时蕴养经脉、打磨气血肉身的罗摩内功，倒也恰好解了燃眉之急。
“你想学吗？”沉默片刻，江玄看向细雨问道。
细雨眼中闪过一抹意动。
但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要我办的事儿，我已经办到了，遗体你也拿到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江玄淡淡道：“你的名字连魏忠贤都知道了，你觉得，就算你现在走，这天下之大，还会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你……你说话不算话？！”细雨脸色微变，目光愤怒。
她知道，如果江玄有心放了她，帮她掩饰身份，根本就不是问题。
江玄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武功，以后就这样消失在江湖上，有些可惜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费尽心思脱离黑石，是因为发现了转轮王的身份，担心被他灭口，而且你自己也厌倦了这种杀戮的生活，所以才卷走罗摩遗体背叛黑石的吧？”
细雨面色冰冷，眼神却有些变幻，因为江玄所言，正好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之所以离开黑石，正是因为不小心识破了曹锋的太监身份，得知了黑石勒索各地官员的秘密，担心曹锋杀人灭口，再加上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为了钱而杀人，一辈子为黑石卖命，所以才会毅然离开。
当然，对于罗摩遗体，她自然也是感兴趣的，否则在离开前，也不会带走罗摩遗体了。
见其不为所动，江玄接着道：“而且，就算我放你离开，黑石消失那八十万两白银，你也带不走的。”
细雨瞳孔一缩，冷冷道：“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难怪你对他们手里的银票不感兴趣！”
她没想到，江玄竟然连她拿走了八十万两银子一事儿都知道。
“也不全是。”
江玄摇头：“银子我也要，人，我也要。”
“以后，你就是新的转轮王。”
细雨冷冷道：“如果我说不呢？”
“你没得选择。”
江玄淡淡道：“如果没有我帮忙，那银子你是带不走的，有账本在，东厂一定会追查。”
顿了顿，江玄接着道：“而且，我让你做的转轮王，不是黑石的转轮王，而是我‘幽冥’的转轮王。”
“幽冥？”细雨眉头一皱。
江玄点头：“我也不逼你，你可以先随我前往京城，加入幽冥，了解一段时间。”
“如果一年后，你还是执意离开的话，银子留下一半，我可以放你走。”
细雨眼眸微眯：“你是想让我为你卖命一年？”
“也可以这样理解，一年以后，是去是留，任你选择。”江玄点头。
细雨都气笑了：“我不但要为你白白卖命一年，离开以后，我的钱还得给你一半？你可真是会做生意，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
“我已经说了，你没得选。”
江玄平静道：“没有我，那八十万两银子，你带不走。”
“就算能带走，你也会遭到东厂无休止的追杀。”
细雨咬紧牙关，死死瞪着他。
“你慢慢考虑。”
江玄权当看不见，打包好罗摩遗体，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既然知道细雨卷走了黑石的八十万两白银，江玄又岂会那么轻易就放她离开？
当然，看在她助自己灭了黑石、拿回遗体的份上。
如果她执意要走，江玄也可以留她一命，放她离开。
但银子她肯定是带不走的。
幽冥初建，不论是金镶玉等人开客栈，还是建立情报网，处处都需要钱。
这八十万两银子，刚好可以拿来做启动资金。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亮起，徐龙青等人也已休整完毕，见江玄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可以出发了。”
江玄点了点头：“走吧。”
徐龙青看了眼江玄身后，疑惑道：“那细雨姑娘呢？不等了她了？大人您不会……”
“呃……细雨姑娘。”
话音未落，就见细雨也从后面走了出来，徐龙青顿时讪讪一笑，他还以为江玄过河拆桥，把细雨给嘎了。
细雨脸色阴沉，默默走到江玄身后，一言不发。
江玄回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也没有多说，直接翻身上马，喊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