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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贼天子 > 第七百八十章 西南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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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邯并不是剑南道人,但是他跟随父亲,已经在剑南道十来年时间,这十来年时间里,他至少有一半是在剑州度过,尤其是皇帝来到剑南道之后,张邯大多数时间,都在奉命守卫剑州。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剑门关,葭萌关两座关隘相当自信。


哪怕只各留一千人守关,敌人不猛攻个几个月,填进去无数性命,也是很难攻破的。


这个时候,他绝不可能容许朝廷的禁军,绕过他的军队去支援剑州,如果禁军真到了他的身后,包围自然不太可能,但是剑南军很有可能要腹背受敌。


裴璜面露愠色,不过世家子的修养,还是让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抬头看着张邯,开口道:“大公子,令弟的话你也听到了,令尊之死,我裴某人的确有责任,毕竟是我疏忽了,但是这个事情,与陛下,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眼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裴璜面色严肃:“李贼篡位在即,他对于剑南道,一定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一定要保证剑州周全,否则李贼一旦进入剑南道,不止是朝廷危若累卵。”


“剑南军…恐怕也不是江东军的对手。”


张邯抬头看着裴璜,怒声道:“我父一辈子,为朝廷尽心尽力,从来没有说过半个字的怨言,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裴相公倒让我剑南军以大局为重了!”


他怒声喝道:“裴相公不妨想一想,大周为什么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细数一数,近二十年来,大周以大局为重的忠臣,有没有一个好下场!”


“往前算,赵统赵大将军,苏靖苏大将军!”


“包括杜廷杜尚书!”


张邯冷笑连连:“哪一个有好下场了?正巧的是,如今在我剑州之外,猛攻剑州的,正是赵统赵大将军之子!”


“裴相公,还想让我们张家,怎么以大局为重!”


裴璜皱眉,无言以对。


近十年,尤其是最近五年时间,江东军的崛起,已经天下共见,随着江东的崛起,江东内部的一些要紧人物,也渐渐闻名天下。


这其中,赵成苏晟二人,自然不必多说。


巧的很,这二人俱是大周将门之子,而二人的父亲,也俱都是死在了“大局为重”四个字上。


而这一切,别人不知道,身为剑南道公子的张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不仅知道这些事情,江东内部副将级别的将领,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


这种话,裴璜自然是没有办法反驳的,因为大周剧烈动荡的这十年里,真正让大周风雨飘摇,或者说真正把大周王朝埋进土里的人,正是过去二十年间,或者更久远的时间线里,被武周王朝祸害过的仇人。


这里头,不止是赵成苏晟两个人,孟青一家,与朝廷也有生死大仇。


甚至包括李云的父亲,当年也是被苛政逼上苍山,落草为寇。


这些人,如今已经紧紧团结在李云周围,即将捅下这致命的最后一刀。


见裴璜不说话,张邯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我猜到了裴相公心里在想什么,裴相公心里多半在想,当初是朝廷太仁慈,竟然给这些人家留下了几个活口,以至于这些活口今日作大。”


“将来裴相公要是成功控制了整个剑南道,处理我们张家的时候,多半就不会犯这个错误了,一定会斩草除根。”


“是不是?”


裴璜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张邯。


被眼前这人叫破心事,裴相公也难免有些失态,他想要开口分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公子,陛下已经说了,由你接手剑南节度使之职,马上册封的文书就会下来,另外朝廷将会立刻敕封你作国公,并追封老令公为郡王。”


张邯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裴璜打断,裴璜看了看一旁的张桓,开口道:“四公子,老令公临终之时,你是在场的,他老人家到底说了什么,你也都听见了,如今当着大公子的面,你转述一番罢?”


张桓脸色有些发白,他抬头看了看裴璜,又看了看自家兄长,只听张邯沉声道:“这里是我们剑南军中,不管什么事情,大兄都能给你撑下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桓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声音有些沙哑:“大兄,父亲说,父亲说……”


“要一切以朝廷,以陛下为重,不得与禁军生出冲突,要替朝廷,守好剑南道。”


“如果,如果朝廷要接管剑南军…”


张桓脸色苍白:“父亲说,让大兄交出兵权,带着我们一家人,返回老家去…”


张邯闻言,沉默在了原地。


这的确是他那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张琼与韦全忠一样,也是底层出身,被先帝一手提拔,一路做到了地方上的节度使,不过他跟韦全忠却是两个极端。


韦全忠唯利是图,心里对武周朝廷,已经没有了任何敬畏,而张琼这个人,还是满脑子忠孝仁义。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明明可以在西川小朝廷里做个权臣了,但是依旧真心实意的愿意交出这个时代最为贵重的兵权。


并且,不需要任何条件。


单单这一点,整个朝廷上下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不要说如今这个西川小朝廷了,哪怕是先帝在的时候,也很少有人能做到他这般忠心不二。


张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抬头看了看裴璜,裴璜正要说话,一个中年汉子,一路连滚带爬奔进了帅帐里,他身上全是鲜血,抬头看了看张邯,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不止。


“将军,将军!”


张邯见他这个模样,也是大惊失色。


这是他手底下的都尉,奉命镇守葭萌关。


“怎么了,怎么了!”


张邯大步奔到他面前,十分失态:“让你镇守葭萌关,你怎么跑到成都府来了!”


这都尉擦了擦额头的鲜血,竟真的留下了几滴眼泪,他垂泪道:“将军,那些江东军,那些江东军…”


“全部都是疯子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惧。


因为不到半个月的葭萌关之战,给他留下了太可怕的回忆。


江东军,一个都尉营接一个都尉营,朝着葭萌关发动猛攻,一个都尉营退下去,另外一个都尉营立刻增补上来。


十几天时间,猛攻日夜不停,从来没有止歇过。


更要命的是,这些江东军,统统悍不畏死,哪怕眼睁睁看着同袍战友倒在身前,后面的江东军也会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冲上来。


他亲眼看到,有江东军,倒在地上,几乎已经被腰斩了,双手兀自挥动兵器,犹自伤了一个己方的将士,这才倒地身亡。


这就是战斗意志高昂的表现。


十几天的饱和式进攻,完全超出了一千守军的承受极限,硬生生啃下了号称天险的葭萌关。


这都尉跪在地上,似乎是回想起了葭萌关的战事,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将军,葭萌关…”


“已经被江东军攻占了。”


他低着头,咬牙道:“如今,江东军正在进占整个剑州,用不多久,恐怕剑门关也…”


听到这话,张邯终于勃然变色。


一旁没有回避的裴璜,脸色也猛然变得苍白。


张邯抬头看向裴璜,声音沙哑:“裴相公…”


裴璜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思跟他说话了,这位西川小朝廷的宰相,一路跌跌撞撞离开了军营,连张桓也没有带出去,而是自顾自的骑上快马,头也没有回,一路奔回了成都城里。


进了城之后,他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直奔天子行宫所在,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皇帝。


皇帝见他回来,还有些欣喜:“三郎,城外的剑南军已经退了?”


裴璜摇头,他抬头看着皇帝,目光十分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头行礼,声音里,也明显带了颤抖。


“陛下,剑南军的人说,葭萌关…”


“破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