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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仙子,请听我解释 > 七百五十二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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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先生走后,天公便又开始作雨。


失了人声,室内柴薪噼啪,淅沥小雨隔着檀木浸入,李筠庆裹着兽毯独自靠坐炉边躺椅,半眯着眼眸瞥着窗外城景,手里攥着齐先生留下的一块玉质令牌。


寒玄城内,鳞次栉比的街道中行人来往,各色油纸伞穿梭于大街小巷,临海的码头之上商船巨轮络绎不绝。


作为北境三洲最大的城市之一,这座巨城无疑是幸运的。


南下的寒潮天灾摧毁了许多地界,北上的朝廷兵锋也打烂了很多地方,但这座港口城市却在这天灾和人祸之下保存得异常完好。


受海上暖流的影响,即便是前几年那寒雪冰封三万里的天灾时节,这处港口巨城也未曾停摆过。而等到李诏渊的兵锋打到这座城池,北境宗门已然大势已去,所以在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后,他们也便就那么水灵灵的投降了。


而自李诏渊接手整座城市政务,不需数月的治理,整座港口城市的军管戒严便已解开,恢复了寻常海运商贸。


在这满目疮痍的北境大地之上,


这寒玄城兴许真可担得起瑞城两字。


李筠庆垂眸看向手中精致玉令,乌黑的瞳眸中带着些许复杂。


这是李诏渊通过齐先生转交给他的虎符玉令,也是他来到这座港口城市的最终目的。


一只由阵纹军舰构成的舰队。


与过往的中原皇朝无二,大炎并不需要海禁来加强中央集权,因此从未有类似海禁政令,但相对的,皇朝也从未重视过出海外贸这一块的利益。


中土富庶,自然无人在意海外。


也因此,纵使大炎皇朝之中,海运的规模已然可与陆运、河运、空运相比,大炎海师却依旧颓败得令人发笑。毕竟大炎海运皆是为内循环的经济来往服务,航线皆是再近海,直接用高阶修者去巡逻护航,可比常备一只海军的性价比高得多的。


而这也直接导致,大炎皇朝的海上暴力机器,被冠以大炎之名的军种,在朝堂之上地位低下的可怕,它非但不直接效忠于皇帝,亦不隶属于兵部,而是户部下属市舶司再下的一门府兵,去年先行出海远征东瀛的禁军便已然抽调走了大炎皇朝所有的阵纹军舰。


所以为了重组一只舰队,李筠庆找了很多人,用了很多关系,但却一直在碰壁。


无论皇族还是相府都没有一艘可成军的舰船可供他购置,宗门那边倒是有。毕竟出海商贸的微末是对大炎这个整体而言,对单个宗门,这份利益却依旧极为可观。


可问题是人家根本不可能把自个的立宗之本卖给他,除非他去找二皇兄李诏渊。


朝廷瓜分北境三洲的饕餮盛宴中,相国府更多的是去占领那些工业重地以维系未来战争的需求,而皇族则是在李耀玄的授意下抢占了那些稀土灵矿与交通要道以节制相府未来可能的反叛。


换而言之,


北境宗门大部分舰船都落到了李诏渊的手中。


斟酌再三,李筠庆放弃了这个想法,准备用商船渡洋,但也就在这时节,那位皇兄却主动找上了他,并提出了一份交易。


以北境宗门的七艘阵纹军舰,置换他手里御影卫的控制权。


世上没有瞌睡来了送枕头的好事,李筠庆当然能看懂这二哥打算。


无非两件事。


一是让他别磨蹭,赶紧滚蛋,别威胁他的继承权。


二则是为了插手并布局东瀛。


所图甚大,却有天下共主之象。


所以他答应了。


大炎朝堂的未来二主都想要在他这里下注,以后不管谁赢了,想来他都会很有参与感.....


想着这些事情,李筠庆眼中思绪随着跳跃的篝火不断飞舞。


等候出海的这些日子里,在这片土地的记忆、想法,一切的一切都不断的在自己脑海中打转。


但现在,他似乎真的该走了.....


温暖的小阁之外冬雨萧瑟。


围炉烤火,赏景听雨,在舒适的氛围中,困意酝酿上涌,但就在李筠庆于繁复的情绪中欲眠之时,门外却忽地传来了一阵不适时宜的敲门声。


“笃笃笃....”


“.......”


意境被破坏,李筠庆耷拉的眼眸缓缓睁开,叹道:


“进来吧。”


阁外来人是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阴柔男子,见到李筠庆立刻行了一个江湖礼节,跪拜道:


“三公子,小人有要事禀告....”


“要么直接叫殿下,要么就把公子前面那个三去掉。”


“呃...殿下,奴婢方才接到消息,道盟总会上....”


“此事御影卫已经通报给我了。”


“........”侯公公。


沉默一瞬,侯公公迟疑的试探着问:


“可殿下您不是已经将御影卫的控制权交给二皇子殿下了么?”


李筠庆望着自己这大伴,翘起二郎腿,反问:


“那你这消息又是从何得知呢?”


侯公公沉默一瞬,如实答道:


“与殿下游历天下时,曾与三两宗门高层为友,此番消息乃是他们念旧情特意传讯通告。”


李筠庆闻言站起了身,来到阁内酒柜前,取下一瓶佳酿,背着身,一边斟酒,一边轻声道:


“宗门之人都能念旧情,御影卫那几个总长感我替他们另寻明主之恩,将此事通告给我很奇怪么?”


道盟总会上发生的事情不算小,但也不算什么大秘密,迟早都会在天下贵胄间传遍,所以不如用这消息来卖一个人情。


若最终是宗盟这条巨轮被打沉,这些传讯的宗门之人兴许还能通过这份关系进行跳船过来。


御影卫亦然。


反正消息不算太重要,不如用来博弈一个在未来跳船的希望。


侯公公将脑袋重重磕在地面:


“殿下教训的是,是奴婢短视。”


李筠庆披着绒裘,一手酒壶,一手瓷杯,靠于窗边,啜饮一口,闲散的问:


“起来吧,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你这副蠢样了,玉令虎符我已拿到,那些阵纹铁舰准备得如何了?”


侯公公面露愧色,缓缓起身,垂头拱手道:


“已然备齐六艘,最后一艘阵纹军舰已然从明海港出海,多则半旬,少则三日便能抵临寒玄港。”


“这样啊。”


闻言,李筠庆侧过眼眸,望向窗外。


视线掠过城市,望向了那一望无际海平面。


无数巨轮停泊在海面之上,等候着入港的讯息,而在其中六艘巨型军舰却是极为耀目。


盯着看了数息,


李筠庆眼中黯然一闪而过,忽然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侯公公,你是否也觉得孤天性凉薄?”


“咚!”


话音未落,侯公公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


“殿下,奴婢绝无....”


李筠庆见状莫名有些恼了,直接骂出了声:


“老子都说了,此去东瀛,便已然舍了大炎皇子这个身份,你我再非君臣,而是雇佣,所以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下跪?”


侯公公被骂的身形一颤,安静数息,迟疑着说道,自称再次变动:


“那...小人便斗胆明言了。”


“说。”


“公子绝非凉薄之人。”


侯公公垂着眼帘,声音没了颤抖后,迅速的简介:“圣上态度已然明了,太子被废已成定局,您为那些御影卫总长和二皇子殿下牵线搭桥,以换取阵纹铁舰乃是审时度势之举。”


李筠庆直安静得为自己斟酒,饮尽,叹道:


“你是会说话的,但我明面上是将御影卫交予了那皇长兄,私下却与李诏渊达成合作,怎么说都是坑了他.....”


侯公公依旧垂着脑袋:


“公子,请恕小人直言,您忘了太子曾经是如何对您么?”


李筠庆沉默了少许,幽幽道:


“可他终是想要将太子权柄交由我这弟弟。”


“迟来的悔意...没有任何意义。”


“........”


一阵沉默,李筠庆对着酒壶豪饮而尽,将酒壶随手放下,便向着阁外走去,路过侯公公之时,轻轻拍了拍的肩膀:


“倒是本王多愁善感了,起来吧,不用跟着,我想自己去看看那几艘舰船,以后那地方兴许便是我的家了...呵。”


说罢,


李筠庆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抬眸望向上方,似是透过屋檐看见了那如墨天空,随后便瞬间消失在了小阁内。


“.......”


愈是临近离乡,这位殿下心绪愈是繁复。


不过想想也是,以这殿下之志,如此落寞离场,总归会有那么一些不甘.....


又在地面跪了数息,侯公公方才施施然的起身,动作轻柔走向窗边,收整起阁内被殿下弄乱的家居,按照其的习惯重新摆放。


宗室为皇子们准备的大伴永远都是其最信任与最亲近之人,哪怕是那同床的帝后都比不了这份从儿时便建立起的羁绊。


也因此,


他侯兴皓也许是这世间最了解殿下性情之人。


所以他方才回应之言并非虚物。


殿下自问凉薄,真若凉薄又怎会有此一问。


真实与外在往往相反。


三皇子的情感一直真挚似火。


但他太聪慧了,聪慧得从小便能看清他人目的,然后学着压抑自己的情感。


可人,总会有松懈之时。


作为对方的大伴,侯公公却是将这些情绪看得真切。


与圣上见面后,殿下会叹息。


与太子议事后,殿下会自嘲。


在与许长天论道侯,殿下会笑着吐槽那相府三公子不当人子的行径,但每当说起相府那一家子人时,殿下又会忽然沉默。


那是一种名为落寞的情绪。


收整好兽绒毯,为火炉添置柴薪,又将那饮尽的酒壶置换,侯公公缓缓的望向了方才殿下所视的窗外之景,心中轻轻一叹。


三皇子殿下心底大抵真的很想留下的,只是可叹这泱泱大炎却无一个能够让他决心留下的理由。


思绪绵延,


侯公公下意识忘了一眼帝安的方向。


如果圣上能够不那么冷血,


如果帝后能够可以少一些伦理纲常,多一些关注呵护,


甚至如果太子愿意多一些信任,这位殿下都绝不会离开大炎。


哪怕粉身碎骨,生死道消也绝不会离开.....


只可惜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