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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真实的投影。
小豌豆受的伤是虚假也是真实的。
当时的简越, 在第五天的时候听到太阳花说要下线，受到的冲击无异于丧尸挠的这一爪子。
黎少希只是透过电脑玩游戏都觉得又苦又累又难，真正在游戏里面对着未知、恐惧与生死的简越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人陪伴, 那也好, 无非是孤零零地走下去，走到哪一步都不亏。
投降是不会投降的, 即便活不到第七天, 那能多活一秒也是稳赚。
然而……小太阳留下了。
陪他走过第一天, 走过第二天，走过第三天……
两人并肩前行, 虽艰难但默契, 甚至隐隐破开乌云，透出了希望。
第五天的时候，一直不去想结果的简越忍不住期待了。
也许他能活到第七天。
在小太阳花的帮助下，他能战胜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然后小太阳花对他说：“我这边有点事，咱俩加个好友，下次再一起通关好吗？”
这话无异于在简越小腹上捅了一刀。
光被掐灭。
希望没了。
只是骄傲如简越，说不出请求的话。
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让他深刻体悟到：唯有自身强大, 才能活下去。
指望任何人都是暂时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升起依赖的心思。
他能做到, 他可以做到。
做不到的话, 也就不配活着。
他凭什么强求太阳花？
他又如何强求得来。
这对于太阳花只是一个无趣繁琐墨迹的小游戏, 他误入其中，完全可以退出。
小太阳花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陪他走下去。
他的苦难，对于别人来说只是游戏。
一直如此……
他从小就明白, 何必期待。
当时的黎少希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潜意识里是舍不得两人并肩努力、坚持到这一刻的过程。
哪怕只是一款游戏又如何？
哪怕通关了也一无所有又怎样？
收获是无形的, 坚持到底是对心性的磨炼。
什么是游戏？
努力做到极致，是电子竞技，是世界冠军，是荣耀加身。
什么是人生？
随意散漫，遇事不决先放弃，没有坚持做成哪怕一件事，算什么人生。
黎少希开玩笑说着：“你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其实他只是践行自己一直以来的人生准则——
玩就痛快玩。
学就好好学。
唯独，不会放弃。
还好……
黎少希没有放弃。
后来无数次奇迹的降临，是因为没有放弃的希望。
黎少希扶住了受伤的小豌豆，又心疼又欣慰地说道：“不走，我不会走的。”
简越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微颤着的薄唇再说不出半个字。
“没事的没事的。”黎少希小心将他放在庭院后方，起身道：“你不会一个人的。”
话音落，黎少希拿起小魔剑，横扫了最后一波丧尸。
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幕的简越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只是把这惊鸿一瞥的小太阳死死烙进了脑海中。
后来无
数次黑场，简越没有放弃过同伴。
后来被困黑场，简越没有放弃自己。
漫长的生命，面对无休止地推着巨石上山，简越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山下有人，山上有光。
终结了第五天的丧尸，黎少希赶紧回到简越身边，也顾不上什么bug不bug了，他从多宝阁摸出一堆药剂，一股脑往简越身上用。
伤口血淋淋的，血条哐哐暴跌。
黎少希一通操作猛如虎，可算是给他治好了。
简越终于能发出声音了：“……谢谢。”
黎少希：“谢个鬼！”
简越：“……”
黎少希：“我都快吓死了！”
简越顿了下，又道：“抱歉，是我失误了。”
黎少希：“……………………”
啊啊啊，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招人疼，小呆芽都耷拉下去啦！
忍、忍……
忍不住了！
黎少希凑上去在他唇边亲了下。
简越眼眸微睁。
黎少希脸红得要烧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道、道歉有用的话，还要以身相许干嘛。”
卧槽卧槽黎多多你在说什么！
住口啊登徒多！
要点脸啊se狐狸！
被自己尬得想死的黎少希正要起身，手腕被抓住。
黎少希：“！”
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抵到了墙边，伤愈的小豌豆垂首看向他：“你……”
黎少希心跳得堪比擂鼓，他想再说点什么，又因为喉咙太紧了吐不出半个字，于是只能……舔了舔下唇……
这动作真不是故意的。
可这种情况下，无疑是巨大的引诱。
还有一些些顾忌的简越，犹如被迷了心窍般，吻了上去。
黎少希：“！！！”
简越被自己惊醒，可是他不想离开，这柔软的触感、真实的温度，像一个遥望了许久的梦，终于在现实展开。
梦幻又真切。
虚无又踏实。
美好得让人心尖打颤颤。
“多多……”
“嗯？”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对吗。”
“嗯……”
话音落是甜蜜到无法呼吸的吻。
黎少希没了顾忌，环上简越的脖颈，给予他热切的回应。
他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只是那时候黎少希不知道小豌豆是谁，简越也不知道太阳花是谁。
有什么关系呢？
再度相遇，依旧是最美的悸动。
*
云聿诧异道：“这么快？”
黎少希：“……”
恍惚了一阵，他才意识到自己脱离了《植物大战丧尸》。
是了……
简越明确了心意，场也结束了。
可惜他这次也没能陪着简越搞死最后的关卡boss。
云聿留意到他的出神：“怎么，还挺难？”
黎少希摇摇头，说道：“Boss……嗯……”
云聿笑道：“这不过是简越的一段回忆，他上次都没能走到击杀boss那一步，这次当然也不会。”
他知道那是简越的第一个红场，也知道简越的任务只是存活七天，并不需要击杀boss。
现实中简越没有击杀的boss，梦里想必也梦不到。
况且这个M场的目的从来也不是击杀boss。
“也对……”黎少希释然了。
云聿见他恍惚，说道：“好啦，能经历简越的第一个场……”
黎少希顿了下，还是说出了真相：“我是这个红场的普通玩家。”
云聿一愣。
黎少希把这段过去一一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云聿也恍惚了，半晌他才轻叹口气：“缘来已久啊。”
黎少希：“……………………”
虽然但是，老大你这感慨好土啊啊啊。
一眼看穿小屁孩的嫌弃，云聿没好气道：“你这个零零后哪里懂我们八零的浪漫！”
黎少希：“………………”
好吧，也就这时候才想起老大已经四十加了！
这么轻松就搞定了M卡，黎少希和云聿都不算意外。
毕竟不是真实的黑场，而且只有一个M卡了。
别说还有那段过去了，即便没有，简越也对小狐狸招架不住的。
一切都顺理成章，还意外解开了一段旧事。
倒也圆满。
黎少希看向了多宝阁中最后的一张简越卡。
只剩下A同学了。
简越距离回家真的只差一步之遥了。
黎少希倒是没急着重塑A同学，他问云聿：“老大……我能看一下噩梦吗？”
《噩梦》当真是一场噩梦。
就是那个黑场永远困住了简越，也困住了云聿。
云聿有十个人参加了那次黑场，最后的结果是黑场外溢，海啸爆发，半座城面临灭顶之灾。
简越力挽狂澜，用领域护住了数百万人，同时也让自己永远留在了黑场中。
不生亦不死。
重复着千百年的孤独与无止境的战斗。
云聿知道黎少希为什么会提这个。
M的场是简越的红场，那么A的场极有可能是《噩梦》。
这无疑是对简越影响最大的两个场。
一个是最初，一个是毁灭。
真正的爱能释怀心中的痛。
显然……
小多多能让简越释怀。
云聿神态微黯，说道：“不是我不想给你看，而是没有记录。”
黎少希一愣。
云聿惨然道：“直播回放的前提是，活着回家。”
公会会长可以查看成员在黑场中的战斗，但想要保存回放，前提是成员活着回来，否则是留不下存档的。
云端有十位高玩进到了《噩梦》，结局相当于全灭。
除了简越外，其余九人都没了。
而简越，一直没有回来。
所以，噩梦没有回放。
云聿轻吸口气，忍着撕开心脏的剧痛，说道：“虽然没有回放，但我可以说给你听……”
他知道一切，那一幕幕早就印在他脑海中，是此生都不会磨灭的深刻记忆。
黎少希哪忍心。
他原本只想自己看看回放，了解下情况，现在……
罢了。
他不能让云聿再去撕裂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
黎少希道：“不用！”
云聿：“……”
黎少希说道：“没事的，这是简越的场，不会有危险的，我
只需要找到他、陪着他就好。”
没必要提前知道太多。
简越并不需要他去帮他击杀梦中的boss。
黎少希能做的只是在他最痛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云聿想了下，到底是没有去口述。
不是他不愿意去面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不想在黎少希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好歹四十多岁了。
况且……
就像黎少希说的，A场属于简越，哪怕真的是《噩梦》相关，也只是过去的投影。
过去早已过去。
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黎少希要做的只是去抚平心底的痛，让溃烂的伤口见见光……
“不耽误时间了。”黎少希道：“我去A场。”
云聿：“嗯，去吧。”
黎少希重塑了A同学，果不其然看到了展开A场的提示。
A场会是《噩梦》吗？
是不是都没关系。
他愿意接纳简越的一切，愿意在任何时候陪着他。
黎少希召唤了小A同学，听到小家伙奶萌中透着点清冷的声音：“请问有什么吩咐吗，主人？”
黎少希轻吸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展开A场。”
A同学：“好的。”
依旧像是睡过去一般，睁开眼时，黎少希意外得没看到系统面板。
不是黑场吗……
不是《噩梦》？
很快，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猛缩。
是噩梦。
这里是噩梦。
然而黎少希不再是参与其中的状态，他是一个旁观者。
也对……
黎少希的确没有参与到《噩梦》中，他当时还在傻呵呵地上学放学，哪知道这些站在世界背后的英雄。
黎少希像幽灵般飘在了半空中，看着这场血腥、残酷的战斗。
《噩梦》是个彻头彻尾的战斗游戏，没有剧情、没有解谜，有的只是最简单的粗暴的战斗。
真正强悍的黑场，不屑于玩弄剧情。
在绝对的战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不堪一击。
黎少希看到了这四十多位五十级以上的裂痕高玩，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无休止的怪物，每一个都是六十级起步。
无休止的战斗，四十个人三天三夜没有休息。
毫无疑问，他们是人类中最顶尖的强者，毫无疑问他们是历经了无数生死，拥有了裂痕赋予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到了各自巅峰的英雄。
然而这个黑场，正在一个个吞噬着他们。
倒下……
死去……
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
残酷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幕。
扛到现在的玩家们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们要做的只是终结黑场、终结这该死的噩梦！
那时候的简越还不是无敌的。
领域有个很大的局限，他不能掌控等级比自己高的生灵，所以他无法用领域杀死这些六十多级的怪物。
即便不用领域，简越也有着强悍的战斗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他的领域还有个辅助向的能力，他可以把低于自己等级、濒临死亡的队友放进去，给他们“新生”。
简越的等级不低，比很多玩家刚刚好高了一点点经验值。
这一点经验值足够让领域发挥能力。
濒临战死的队友，在简越这里得到补充。
一次次将要倒下，一次次生龙活虎。
尤其是云端的九个人，更是把简越仔细护到了身后。
他们知道简越很强，但也知道他的能力撼动不了外面的怪物。
每次简越想要冲出去，云端的哥哥姐姐们都会告诉他：“你展不开领域，我们早没了！”
简越只能忍着，在后方攥紧拳头，忍耐着。
黎少希看到这一幕，心疼得呼吸凝滞。
他太理解简越的心情了，这种忍耐是折磨人的，却又是必须得忍耐的。
庞大的无力感，足以压垮神经。
终于……
黎少希看到了最后的一幕，看到了让云聿痛到现在都缓不过劲的真相。
血战了七天七夜。
只活下来五个人，全都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时，黑场的BOSS才堪堪降临。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脑袋嗡得一声，深切地感受到了绝望。
打不赢……没得打……
黑场终会外溢，这样的黑场一旦外溢，现世至少是数百万的伤亡。
他们放弃了吗？
他们不可能放弃。
云端当时的副会长，一个比云聿还要年长的女性，她看向了简越，说道：“有没有可能，小越的领域可以拯救现世的无辜百姓。”
南汐的话一落，所有人都愣了愣。
众人问她：“什么意思？”
南汐早已力竭，无论身体和精神都饱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还能在这一刻保持着冷静，她的灵魂也强悍到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们杀不死它。”
“小简越的领域可以拯救比他等级低的人。”
“在黑场外溢的那一瞬，小简越有没有可能透过它救下现世的人们。”
严新元懂了她的意思：“你要把假死给简越。”
南汐：“嗯。”
简越也知道了他们的意思：“可是……领域……”
南汐、严新元、苏晋州、牟宁都站了起来，轻吸口气道：“没事，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
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简越的领域能够保护几个现世的百姓。
但没关系……
哪怕只是一个人，
哪怕只能挽回一个无辜百姓的生命，
也值得。